《千帆過盡，愛還在》 chapter 10.1

正當我滿腦子想著該如何尋找另一種獲得，繪畫的導師又電話來，把重覆了100遍的話又說了一次，而這次還添加了程叔叔的鼓勵，看來他們一定老是在私下說我壞話，要不然也不會說什麼任性、固執還加上証據。

關於程叔叔，回來後也聽公公輕描淡寫的說過，大概是他希望媽媽選的是程叔叔，怎料事與願遺，說到這公公便不欲多說，我亦識趣的不追問下去。這些三角關系本來就是複雜加難受，三個人的世界總有一個注定被遺下，被捨棄……

其實對於導師連番的痛斥我不珍惜機會，是有點受寵若驚的，畢竟我覺得自己的能力實在沒有被推薦的價值。關於這點我也問過他，結果得來的答案是因為感覺，對我的感覺，對畫的感覺，還有我投注在畫的感覺，只要稍加培養絕對可屬于我個人的繪畫風，而且會深受歡迎。

對於這樣的感覺論，我是一知半解，甚至茫然，不過，與其再想那些紛紛揚揚的事，倒不如把自己投入畫的世界，也許可以為心靈尋到一種解脫。

之前不答應是覺得時機未成熟，畫技仍然有改進的空間，有機會出書當然是想把完美的呈現讀者眼前，而且對於第一本書，我的心中有兩個堅持，第一是由我來決定書的主題，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書一定要先在香港出版。

在導師的哄騙攻勢下，我才把個人的感覺和堅持說了出來，怎料他的即時反應是哈哈大笑，說我庸人自擾，二話不說逕自答應我的要求，並要求我好好準備書的事。在連拒絕的機會也沒有的情況下，我只得把凌亂的心思壓下來，畢竟對於畫畫，我始終有一股執著，「要是不做，一但決定了就要做到最好。」

雖然心中知道墜落是不能讓一切改變過來，可是這一刻的心情的確非一時半刻能恢復過來。其實某程度上，我還得多謝導師的專橫作風，讓難過的心思不用再集中聚焦在那件事上，也不用再擔心被趕出家的危險。或許，當完全投入書的世界，可以讓我暫且避開現實的無奈。

這天夙願約我去附近的公園蹓躂，「聽公公說你終於清醒過來，這是好事喔。」我點點頭，沒回應什麼。「書名決定了沒有？」他好像總有辦法知道一些我沒說出去的事，而且問題永遠直入核心。

「愛還在…」

「又跟那個人有關系！」旁邊人的語氣霎時降了幾度。

「不是全部。」我嘗試喚另一個角度去描寫愛的世界：「你難道不覺得身邊很多人的愛情世界很特別的嗎？像我認識的都是很長情，無論結果是怎樣，他們對所愛的人都是充滿愛和包容，這很難得的，例如程叔叔對媽媽的愛，Cheney和Charlotte，兩個服裝界的傳奇人物。」我曾經聽夙願說過Cheney的老婆已經死了五年，現在兩個人的關系有點撲朔迷漓，不過起碼我知道他們仍是愛著對方。

「即使所愛的人不能跟自己一生一世，也不應用恨或激烈的情緒去佔有，這樣不但不會有幸福也會傷害到人。我想表達的那種愛是無論最後得到與否，都會化成憶念，化成祝福，不會變成負面的情緒。這樣的愛，會讓生活的恨意減退了很多，所以我決定以愛還在做主題，把一些人一些事封塵成一個美好的紀念。

「還有你那個青梅足馬的愛，對吧，但你不要忘記他已經成了愛的逃亡者。」夙願斜眼看我，語帶諷刺。

「或許吧，我都不知道。」我坐到公園的長椅上，看著人來人往的人群。

「他都要結婚了，你不要告訴我，你還愛他，想跟他在一起！」他坐到旁邊瞥我一眼。

「不要老是說他，行不行？」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跟夙願的對話大概從那次事情後，變得愈來愈有壓迫感，甚至有種快喘不過氣的感覺。

「我只是想你面對現實和正視一下我的存在。」

「夙願，你不要老是逼我，這樣只會適得其反！」

「跟我在一起很為難你嗎？我根本不知道你在磨蹭什麼，唯一的解釋是你忘不了他，整個心都是他。」他的語氣愈來愈低沈，這就是代表情緒又接近臨界點。

「我不想說這個。」斷言把這沒完沒了的話題終止。氣氛有點僵，但不想去化解，只是把視野收到鞋面上。

「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偏執成這樣，一早就跟你說，顧逆衡不是你平常看到的那樣子，現在泊到秀風這個有錢有勢的大碼頭，不就完形畢露。」

「我不相信他從少到大所做的一切都是騙我的！」語氣不自覺地加大了。

「這叫處心積累，你懂不懂？沒有了利用價值，他還不把你拋開。」

「我對他從來就沒有什麼可利用的價值。」

「是嗎？這更慘，變成了佔有的心態。你從少到大都不把他放在眼裡，對一個男生而言就有了挑戰性，當挑戰成功了，一切的甜言蜜語就化為灰燼。」

我無言以對，附近繞著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

「方柔，無論如果，他要結婚已經成為鐵一般的事實，但是你的人生還是一樣要過，而且你也值得找一個值得你去愛，而他也是愛你的人。給彼此一個機會，可以嗎？」他突然牽著我的手，當我從其話語和動作中反應過來時，已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雖然夙願不是第一次牽我的手，可是我深知道如果接受了這次的牽手，一切都會不一樣了，我該如何是好？

同樣是男人，他跟顧逆衡的手同樣是修長的，但散發著截然不同的感覺，夙願的手骨感較強，而顧逆衡的厚實有勁。也許自少習慣了他老是牽著我到處走，所以心底中總覺得顧逆衡的手是最有安全感和溫暖的。然而現在被牽的手感覺到的竟是一絲隱隱約約的冰冷。

「夙願，給我一些時間，我現在只想把書做好。」我抽起了手同時站起來走回公公的住所。由於方便帶素妍他們遊玩，我搬到公公的家，現在他們雖然走了，可是公公卻執意不讓我搬回去，結果就一直住在那兒。

被我再一次婉拒了，夙願顯然心情不太好，更應該是整張臉黑黑的。我想我是應該說些什麼的，可是卻任由沉默一直延伸。

由於導師的幫助，書的繪圖進程逐漸步入尾升，這一次無論是圖還是所配搭的文字都是由我一手創作的，看著它們又起稿至成形，滿足感來得份外的大。

這一天接到了程叔叔的來電，他的語氣有點兒喘急：「小柔，聽說你的書硬要在香港先出版，為什麼要這樣決定呢？我覺得韓國的插畫市場比香港好很多呢。」

「嗯，這我知道，只是這是一份情意結，在那裡結束的我希望在那裡重新開始。」真正的原因是因為香港有我一切最寶貴和最珍惜的回憶，書在那兒發行，對我而言是一份肯定，一份不單是熬出頭也是對所有對我期待的人的一份用心創製的交待。

「既然你的決定是這樣，我也不勉強你。」他嘆了一口氣：「是了，跟香港那邊的出版社聯系好了沒有？」

「導師替我恰談好了。」談了一陣子，程叔叔提及夙願，問我是不是跟他在約會。

「程叔叔，你覺得他真的不適合我嗎？」身邊很多人都說夙願不適合我，可是理由都是個人的主觀感，無實質理據支持。

「小柔，程叔叔是以過來人的心態來跟你說，我聽Bosco說他和逆衡在民宿打起來，他還差點把你弄死了，你覺得這樣的人值得你去愛嗎？」我默言。

「我不否認他是很愛你，但是你呢？你真的愛他、喜歡他嗎？你跟他在一起的感覺是如何？這些問題你不用回答我，愛情是你心中的感覺，聽聽你的心聲一切就會了然於心。我只可以奉勸你一句，拖延在愛情的世界是很不要得的，尤其是你們現在的關系。」

掛線後，我望著電話老半天也不知下一步的走法。素妍也曾經私下問過我，為什麼顧逆衡離開了還不接受夙願？

如果硬要去回答，只能說我的心根本只有好感，但不到愛的層次，從頭到尾我對夙願的感覺就只是朋友的關系，他對我的關懷和一系列愛與不愛的問題都讓我覺得有很重的負擔。而且自從上次被他捏得快窒息的事情發生，對於他的貼近，好像連身體也下意識地小心翼翼起來。

雖然我的談戀愛次數極少，但也明白小心翼翼的關系根本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