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香子-草際鳴蛩

草際鳴蛩，驚落梧桐，正人間天上愁濃。雲階月色，關鎖千重。縱浮槎來，浮槎去，不相逢。

星橋鵲駕，經年纔見，想離情別恨難窮。牽牛織女，莫是離中？甚霎兒情，霎兒雨，霎兒風。

語譯：

草叢裡傳來蟋蟀的鳴叫聲，驚落了梧桐葉，此時正是人間和天上愁緒最濃的時刻。以雲為階，以月為地，兩處關鎖千重，難於往來。即使乘可達天庭的木筏來去，但卻不能相逢。

星橋由無數喜鵲搭橋，需要經過整整一年才能見一面，想來離情別恨難以窮盡。牽牛和織女，莫非正在離別中？故而此刻會一會兒晴，一會兒雨，突又一會兒風。

賞析：

牛郎和織女每年七月七日鵲橋相會，是在我國民間長期流傳的神話傳說，充滿了浪漫情調，歌頌了牛郎織女的堅貞愛情。而李清照此詞，卻是藉著描寫此一傳說來反映自己內心淒清孤寂的感受。

「草際鳴蛩，驚落梧桐」，時序已是秋天。草際鳴蛩，落葉梧桐，夜深人靜，聽來分外清晰。詞人內心的孤獨感如層層漣漪，不斷泛起，不由得發出了「正人間天上愁濃」的喟嘆。遙望銀河，「雲階月色，關鎖千重」，縱然是乘著可以直通天上的「浮槎」，也無法與心中日夜思念的人相會。時值七月七日的月夜，傳說中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情景，浮現在眼前。那一年一度的相會，才相見卻又要分別，「想離情別恨難窮」，正如變化無常的天氣，「霎兒情，霎兒雨，霎兒風」，此時牛郎織女，或許或許正在離別之中，他們內心十分痛苦，但又是那樣的無可奈何。

此詞結合兩個神話傳說，用細膩的筆觸來敘寫離愁別恨，將天上的別恨同人間的離情融會一體，那豐富的意象，纏綿的情感，充溢在詞中，讓人讀來「別有一番滋味在心中」。

注釋：

1.         行香子：此詞約作於北宋徽宗崇寧年間。期間，趙、李兩家逢黨爭後，頗多變故，李清照當時心緒不寧，此詞是詞人內心情感的反映。

2.         雲階月色：唐朝杜牧＜七夕＞詩：「雲階月地一相遇，未抵經年別恨多。」

3.         縱浮槎來三句：意為乘浮槎來去，卻未能相遇。浮槎，木筏。晉朝張華《博物誌》卷三：「舊說云：天河與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來去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飛閣於槎上，多齎糧乘槎而去。十餘日中，猶觀星月日辰。自後茫茫忽忽，亦不覺晝夜。去十餘日，奄至一處，有城郭狀，屋舍甚嚴。遙望宮中，多織婦。見一丈夫，牽牛渚次飲之。牽牛人乃驚問曰：『何由至此？』此人具說來意，並問此是何處。答曰：『君還至蜀郡，訪嚴君平，則知之。』竟不上岸，因還如期，後至蜀，問，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牽牛宿。』計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之時。」，

4.         星橋鵲駕：舊傳農曆七月七日烏鵲架橋，牛郎織女渡銀河相會。星橋，亦名鵲橋。駕，即架之意。

5.         牽牛織女：南朝梁吳均《續齊諧記》：「桂陽成武丁有仙道，常在人間，忽謂其弟曰：『七月七日，織女當渡河，諸仙悉還宮，吾向已被召，不得停，與爾別矣。』弟問曰：『織女何事渡河？去當何還？』答曰：『織女暫詣牽牛。吾等三年當還。』明日，失武丁。至今云，織女嫁牽牛。」

6.         甚：《詩詞曲語辭匯釋》卷二；「甚，猶是也，正也，真也。」此處作「正」解。

註：本文參考三民書局之＂李清照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