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指揮部政戰室

我到了一樓，循著詹朝宗指示的方向望去，便見到一個牌子，突出在門邊的水泥牆上，上頭寫著：「政戰室」三字。

「原來是政戰『室』，不是政戰『士』啊！」

我心裡嘀咕著，走到門口喊了一聲：「報告！」裡面有人說道：「請進！」

兩扇門只關了其中一扇，外頭還有一道紗門。我拉開紗門，便走了進去。

這政戰室還不小，六張四尺兩尺的辦公桌兩兩背對併在一起，最裡側，還有靠走廊的這一側牆，各擺了三個大公文櫃，感覺上業務相當繁忙。一個少校政戰官本來背對著我坐著，這時轉過身來。

「來，坐……」

這位政戰官叫林德福，大概是年輕時擠了太多痘子，臉上都是痘疤。不過樣貌倒是滿和善的，讓我頓時安心不少。

我順著他的手勢，坐在一旁的摺疊椅上。

「你叫杜三新？」

「是。」

他看著我的資料，問了些我的家世背景，學經歷等等。我想，一定是連上將新兵的資料遞了給他，他看了資料挑了我下來問話。

「哦，你在學校是校刊主編，那文筆應該不錯囉。」

「還可以啦……」

「嗯……」

他拉拉雜雜地問了一堆，我唯唯諾諾，不知道怎麼回答好的，就給他來個模擬兩可。最後他把資料往桌上一放，說道：「是這樣的，我們政戰室呢，需要一個文書，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意願？」

「有啊，有啊……」

是文書呢！白痴都會回答有吧？

「不過是這樣的，擔任政戰文書，都要有組織身份，不知道你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

我在衛武營，就因為不是國民黨員，丟掉了一個放電影的涼缺，現在上帝補了一個坐辦公桌的涼缺，擺在我眼前，這次卻是可以補入黨的，那……那還會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沒問題的話……」林德福站了起來：「歡迎你來政戰室。」

「是！」我趕緊起立。

只是入個黨嘛，沒什麼困難的。雖然國民黨是那樣的昏庸、腐敗、無能……在學校，我管我們班上的國民黨員叫黨棍，找到機會，從不放棄奚落他來娛樂大家，現在，我竟也要成為國民黨員了！

「沒關係的，當兵嘛，彈性最重要，彈性最重要！」我這樣告訴我自己。

回到連上，政戰室的電話就上來了。當天晚上，排副叫了我去，跟我說明天就到政戰室去報到。我唯唯應諾，臉上盡量裝著平和，喜怒哀樂不形於色，排附的眼神，則是一付「你到底找了什麼關係才進來的」樣子。

隔天，連牌照例在走廊上集合大家，點名助教一個一個下去，接著喊到「指揮部」，我便與另外一個學長舉手。向連排敬過禮後，戴著小帽，便下樓去了。

原來在指揮部支援的，竟然只有我和這位學長兩個人。這位學長領子上掛著下士階級，長得瘦瘦高高的，也是一派斯文模樣。他在督訓科擔任文書，我在政戰室，兩邊的門剛好隔著天井遙遙相對。

「中午要回連上吃飯，別忘記了。」

學長交代了一句，我們便分頭走了。到了政戰室報到，卻見裡頭有兩個政戰官，還有另外一位上兵。

林德福便介紹向那上兵介紹我。原來那上兵是另外一個支援連的，就是住在四樓的那一連。我一見到他，就覺得面熟，原來他是我國小的同校同學，叫李正男，隔壁班的，我們彼此不認識，只不過我見過他，對他有印象。但他對我是完全不知道的。世界真是小，這是後話。

林德福又介紹了另外一位政戰官，他叫何律銘。這位何律銘身高大約有一百七十五以上，臉長長的，膚色紅潤，一看就知道是個外省人。他個性比較內斂，沉默寡言，看到我，只是說了聲：「你好，歡迎。」就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原來政戰業務分為政一到政五，分別是：政戰（政一）、文宣政教（政二）、監察（政三）、保防安全（政四）與服務（政五）。林德福負責政一二五，官章上刻的是政戰官，何律銘負責政三四，官章上刻的是監察官。也許就是因為業務負責範圍不同，所以林德福比較平易近人，何律銘比較高傲孤僻吧？

當時我是這麼想的。但日久見人心，人其實是不能這麼簡單地看第一印象，就來個二分法的。

總之，我替林德福做的業務多，於是原則上便歸他管。當然，實際上教我各種實務的，是那個李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