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下士的條件

說起來難道不是天意嗎？我因為抽到八軍團後勤指揮部，所以才有機會到五四三營，也是因為先編進了五四三營，我才有機會被編到框橋連。偏偏就是因為框橋連被整編到五四三營，這才要出教勤，回到「原駐地」。而我好不容易來到已經在這裡作威作福十幾年的框橋連，卻因為相同的原因，要提早結束這一切的好命。

真要怪罪，不如說我命中帶「屎」吧？

隨著日子越來越逼近，五兩洞么獨立連與五四三營框橋連的差別，也越來越明顯。首先，每一週都要拉到五四三營營部前去開週會了。

原來五四三營在三個月前，也來到工校擔任支援營。他們真的只是支援營，因為沒有任何的教勤勤務，大都是站彈藥庫、油庫衛兵，然後抓營區的流浪狗，給某人加菜（據說）。

經過一段時間的公文往來吧，在五四三營來到工校的幾個月後，我們才第一次拉去開週會。之前，我們從來不知道有營週會。

第二個最大的改變，是開伙。以往，我們都是連開伙，也就是自己的連，自己買菜自己煮，長官桌上只有連上的長官。現在，變成了營開伙。營部隊、橋樑連、輕裝備連、框桁橋連在一個屋簷下一起吃。長官桌上除了連長，還有其他連的連長與營長等等。

我們這一批新兵都感到非常不習慣了，連上的學長們更不習慣這種改變。不過他們埋怨歸埋怨，言談間，卻不免有些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慶幸。而這一份慶幸就是建立在我們的不幸上的。

民國七十八年七月，燕巢的天空藍得跟水晶寶石一樣，氣熱到一個不行。連上的學長們開始陸續退伍，而為了因應將來可能下基地，框橋連也得開始鍛鍊體力。早上起床，開始得跑步了。

當下便由連長帶頭，幾個還來不及退伍的學長，也一起入列跑步。連長打算慢慢加強大家的體能，所以由兩千百公尺開始跑，一個禮拜一千公尺一千公尺地往上加，最後目標是五千公尺。

因為下基地的部隊，一開始的基測，就有五千公尺這一項。只是從來我們都是在場外看，給各營連隊打分數。現在，我們也得下場了。第一次五千公尺，全連勉強跑進二十四分鐘，那才是剛剛及格的標準而已。

我們即將卸下教勤，將來可能回來下基地的事情也傳了出去。而傳說未來將接任教勤的營剛好正在下基地。他們一聽說有機會操到框橋連，每個人都鼓掌叫好，嚷道：「操給他死！」

框橋連的名聲太差啦！好似是全民公敵。

有人說，恐懼是無知與不安的私生子。那麼無疑的，我們全連都陷在一種莫名的恐懼當中。我們對於未來一無所知，周圍的氣氛，學長們的幸災樂禍，又是那麼令人不安，日子雖然還是算輕鬆，但大家就是快樂不起來。

學長班長們繼續退伍，到了八月，更一口氣退伍了十六個人。整個連快空了一半。所有的勤務至此幾乎都由我們這一批的接任，林火樹是指揮官駕駛，方玉山接參二，藍源德接參三，烏龜吳貴榮接連上的政戰文書，胖呆陳冠宏接參一等等。幾乎都是我們這一梯的人馬。

我開始也有點不安了，因為每個人在連上都找到了位置，我卻因為長期外放，將來只怕沒有地方可去。

不過我也有不幸中的小幸可以安慰一下，那就是連上空出了一堆下士缺，連長參照最近這幾次的跑步成績，一一列出了晉升名單。方玉山、藍源德、烏龜、胖呆還有我，都在名單之內。胖呆自己是參一人事，知道消息之後，馬上就通知了我。

「上次五千公尺有跑進二十二分鐘，又是大專兵的，連長都簽了升下士。」胖呆如是說。

這雖然是個好消息，對框橋連卻是一個壞消息。因為人家都是整連跑進二十二分鐘的，厲害的跑進十八十九分鐘的也不是沒有。我們跑進二十二分鐘就能升下士，說出去只怕有些丟臉。

「你管他那麼多，喂，一個月多好幾千哩！」

那時一個一兵月餉大概三千多，升了下士，就有八九千，佔班長缺的，加上職務加給，就上看萬元。看在錢的面子上，領章還不是掛了再說。

九月，我升了下士。連上學長退得只剩不到十個，也開啟了另外一個世代的來臨。但接著又有壞消息傳來，連長要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