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傳統菜市，塵囂喧嚷，處處擠滿了男女老幼，緩慢的步伐後是如影隨形的二輪怪獸，默默地跟隨著主人的腳步各顯神通，企圖殺出重圍，爭取更多的穿梭空間，不時與其他的二輪纏疊、糾葛、扯離、各奔東西。

一雙淺藍透明的漂亮拖鞋踏入了這個不屬於它的領域，一如它的背後亦無二輪的伺候。拖鞋越過雞販、經過肉攤、卻在海鮮區域附近遊走，遲遲未下決定。

「小姐，買魚嗎？今天的魚既新鮮又漂亮……，妳看！」順勢從水池中撈了條紅通通的活魚，魚身拼命地左右搖擺，濺起滿天的晶亮。

拖鞋急速後退兩步，閃過那陣耀眼花雨，為免一身腥沾，拖鞋主人急速開口：「老闆，給我兩隻田雞，麻煩幫我去頭去腳，謝謝！」

「好，好，沒問題。」紅寶石般的活魚被丟回水中，乾渴的雙唇著急地嚥下賴以生存的甘露。

處理台上的尖刀，在魚販的手中宛若流星蝴蝶，眨眼間即處理妥當，包裝入袋。「總共是一百八十元。」平日的訓練有素，交易也乾淨俐落。

拖鞋主人拿出錢包、付了帳，隨即拎著那袋田雞，優雅地轉身離開。「小姐，下次來買我的魚，新鮮又好吃！下次再來喔！」魚販老闆老練地吆喝著。

拖鞋主人頰邊帶著苦笑，轉過了蔬果攤，手中多了些青菜水果，隨即快步返往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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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製砧板看似年輕，卻已經歷歲月十載，從袋中取出處理後的田雞，佐以三杯料後即為今晚的主角。

這是男主人三口頗為喜好的菜色，卻是女主人內心的掙扎。

將袋中的田雞取出、洗淨，置放在砧板上，晾在流理台上的菜刀已閒置多日，掩不住刀背上披蒙著的赭紅鏽色。

魚販的迅速處理，將田雞切成數大塊，很容易評斷所屬部位，女主人望著砧板上的屍塊，心中一陣心悸。揮動著陌生的菜刀，將肉塊再次分解。

「剁！」生疏的刀法，菜刀卡在肉與骨之間而動彈不得。女主人歎了一口氣，仔細地將菜刀前後移動，如同鋸木般的搖擺。

「吱…吱……」磨動的菜刀始終悶悶不樂。將菜刀連同肉塊一齊舉起，重重落下。「碰！」應聲在砧板上分裂完成。

「好了！」有如受到鼓舞般，女主人嘴角露出一絲的笑容，卻發現肉塊表層尚有一部份烏黑的蛙皮未清除完整。

「啊，怎麼還會有皮？」視表皮如針氈，左手抓了隻叉子，將肉塊固定，右手鋼刀迅速將搗向表皮，一層黑膜沾附在刀鋒上；右腳踏下廚房垃圾桶踏板，右手鋼刀朝向桶口甩動，一連擺動數次後，終於黑膜飛向桶內。

憋在心口的悶氣終於吐了出來，水龍頭下的鋼刀繼續執行任務。遭魚販清除的手腳尚留幾根餘骨，鋼刀隨著女主人的歎息聲再次鏗鏘有聲。「咿…咿…呀咿……」揮刀將礙眼的五指餘骨清除乾淨，卻驚見半隻灰朦朦的圓珠子望向自己。

女主人湊上前去仔細觀察，「眼……眼……珠。」廚房奏起悲慘交響曲。

「剁，剁，剁！」鋼刀不斷揮舞著，一陣秋風掃落葉的劍法，將砧板上的肉塊分別支解成丁。十分鐘後，一盤香味四溢的三杯田雞丁上場作秀。

三口瞪大了雙眼望著圓桌上的田雞丁，「這…這是什麼？」

女主人面色微白地坐在一旁，「三杯田雞呀！」

「好像黑黑的，切得又好小塊！」三口挾起一小粒肉丁，心中略顯得委曲。

「小塊一點才不會發現吃到那個部位，吃到腿就算了，吃到胸骨或頭骨那不是很可怕？」女主人一臉驚魂未定，「這可是我冒著生命危險做出來的菜呢！它的眼睛一直在瞪我……嚇死人了！」

「難怪廚房裡有呻吟聲，我還以為妳在跟田雞說話。」三口笑了出來，將這盤死不瞑目的田雞全數下了肚。

女主人心裡為那尾活蹦亂跳的紅魚慶幸著，沒有落入她的魔掌，不知道魚泥的口感好不？

眾生所幸！

【泰戈爾：女人，當你為家事奔忙時，你的手腳就像山丘上的小溪流過小石頭般地唱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