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被抓到警察局的偵訊室裡，竟然可以如此悠哉？一點兒也沒有懺悔之意？對自己的前途也毫不關心？這……這究竟是怎麼樣的教育環境，造就這般樣的年輕人？

「那麼，我們就開始吧！」A警員的面前，攤著一大張紅框空白專用紙，準備作紀錄；B警員開始口述詢問。

「姓名？」

「身分證字號？」

「年齡？」

B警員逐步的詢問，A警員立即在大紅框專用紙上記錄著。

「學歷？」

「研究所碩士。」三口依次回答。

「等等！」B警員拿起桌上一本陳舊小冊子，開始翻閱著。「碩……士……，代號是╳╳╳。」三分鐘後B警員查到了代號，A警員立即在大紅框紙上填入英文及數字的代號。

「職業？」

「證券，金融服務業。」

「代號幾號？」A警員問道，「我找一下，等等。」B警員又翻找著那本陳舊小冊子。

四隻狐疑的眼睛望著兩位警員，只見B警員將冊子翻過來、找過去。「請問……那本小冊子……是作什麼用的呀？」忍不住好奇的我，開口詢問著。

B警員抬頭瞄了我一眼，回答：「就是代號查詢簿嘛！所有的職業、職稱文字都有代號，這都有規定的。」

「那麼，每一次的筆錄都需要查詢代號來寫的囉？能不能……借我看一下？」掩不住探索與好奇，我向B警員央求著。

「沒錯。」B警員將冊子遞到我面前，好讓我看清楚上面的字樣，只見上頭洋洋灑灑、琳琅滿目，光是證券業的職稱，就分為證券業經理、證券營業員、證券分析師、行政人員……等，每一項都有著不同的代號，標明的非常詳細。

「哇，那你們每次寫筆錄都要查這本冊子喔？那不是要花很久的時間嗎？」每件案子都要翻閱這本小冊子，我想警員一定經常欲哭無淚。

「沒辦法，規定就是這樣。」B警員翻了好久，終於找到了代號，顯出很高興的模樣。「有了！」他拿給隔壁的A警員瞧，好讓他抄錄下來。

「好，接下來，是由車主親赴本局辦理銷案後，與承辦警員駕車至土城○○路○○巷○○號前領取贓車之當時，贓車已不在現場，呃，這……這接下來要怎麼寫啊？」擅長抓賊的警員望著紅框紙內艱澀的應用文，似乎有些力不從心。

「你就寫，適逢嫌犯駕駛贓車經過，警方察覺行蹤可疑，立刻上前攔截盤查，經與車主確認並將他逮捕歸案。」老公坐在一旁建議著。

「對喔！」A警員高興地振筆疾書，發出沙沙沙的聲音。可惜塗改處太多，以至於整張紙頭未見清爽，警員歎了一口氣，再拿一張全新的紅框紙，重新謄寫了一遍。

坐在鐵皮桌前的我，按捺不住腦海中無數的疑問：「為什麼不用電腦製作筆錄呢？」現在科技這般進步，用電腦修一下，不是很快就建完了檔案？

「有的，平常都有制式化的結案報告，但這件案子因衍生案外案，所以電腦沒有案例，打字的小姐也下班了，所以得自己寫。」B警員特別解釋了一番，秀出已經繕打完畢的結案報告，以解除我的疑惑。我點著頭，制式報告上的簡潔文字，的確與事實出入甚大，難怪得重新書寫以符實際。

等候了五分鐘，終於筆錄作完了我們的部分。「可以了，兩位請先坐到後面長椅上等候，接下來要訊問嫌犯。」八隻眼睛望向年輕的嫌犯，黃色的亂髮依舊癱軟在鐵皮桌面，絲毫沒有醒覺。

「喂！醒醒！」B警員在一旁叫醒他，年輕人大夢初醒般地坐起，睡眼混沌。

「姓名？」

「身分證字號？」

「年齡？」

與方才如出一轍的問句重覆再重覆著，兩人的心境與角色完全迴異，我再度陷入迷思中。

「二十。」年輕人拿出身分證，遞給A警員記錄著。

「他才剛滿二十歲呢！好年輕……」我低聲地跟老公討論著：「待會兒跟警方說一下情，給他一個自新改過的機會好了。」老公點著頭，雖然偷竊是公訴罪，但還是希望法律從寬，多給人留一條生路。

「學歷？」

「職業？」

只見B警員再度拿起那本陳舊的小冊子，一頁又一頁地翻查著，A警員繼續書寫著那張紅框專用紙。

「在那裡偷得這輛車子？」A警員邊寫邊問。

「在路邊撿到的。」年輕人回覆。

「什麼時候？」

「上禮拜。」

「撿到騎走變成你的也叫做偷竊，知道嗎？」A警員嗓門大了起來，他瞪著年輕人，繼續問著：「哪條路上撿到的？」

「……」年輕人沒吭氣，說不出所以然來，卻擺出一副任人宰割也毫不在乎的態度。

我坐在長椅上，望著眼前的聖戰士，張牙虎爪地為了申張公平正義而戰；而犯了過錯的嫌犯，不僅未能即時回頭，而將寶貴的人生這般隨意地揮擲，無論他是否是第一手或是第二手的犯罪，都已經違背了法律，也將會受到制裁。

我無意也無力為年輕人辯解，卻惋惜他的年輕歲月，如果，在這個可塑性超強的時期，能夠給予他正常的教育環境，讓他體悟是非之道，甚至學習創造自我的將來，或許，他會有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整個筆錄完成時，錶上的時針也指向午夜十二點。「好了，辛苦兩位，你們可以回去了。」兩位警員終於完成筆錄，準備將年輕人收押。

「警察先生！」老公站起身，對著準備離去的兩位警員說道：「如果可能的話，還是希望能夠從輕發落，給他一個機會。」

「我們儘量。」方才聲色俱厲的警員，顯現出人性溫善的一面，畢竟，捍衛國家安全的執法者，心也是肉做的。

走出分局大廳，兩人走向機車停放處，藍色一二五，可憐兮兮地停靠在路旁，心中打定主意，隔天得為它好好清理一番，恢復閃亮動人的模樣。

離家二十天的藍色一二五，終於被它的「悍」主解救回家了！

（完）

【泰戈爾：每個孩子的誕生，都透露著上帝尚未對人失望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