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4點45分公出回到台北火車站，憑著客戶一句話：「今天淡水夕陽應該很美。」我和同事小B穿著套裝與高跟鞋搭著捷運追夕陽，坐在捷運上，我們正面剛好對上粉紅與灰的漸層布幕，看著高樓狹縫中的微醺，沒有全目，卻也不是全然的隱晦，這果然還是台北。

冬天的太陽跑得太快，而夜晚總是來得太早。我們沒追上那暖色，反而撞進了厚白的雲河交界，天微涼。我們繞過繽紛的鬧喧，轉進了狹隘的後端小巷，淡水的遊客鮮少走入這邊，樹下柵欄邊，我們褪下了高跟鞋與西裝外套，低調地開始屬於我們的高調絮滔。

讓雙腳赤裸地踏在地上，我坐在突起的石上；小B則是坐著將腳伸直放在柵欄上。她說，很少可以這樣，她以為我們總是全副武裝地在生活著。

順著風吹撫，我仰起頭笑著，汲取了夕陽殘留在風裡的微醺。搬來台北好幾年，我還不覺得這裡是我的家；桃園似乎隨著年長，距離越來越遠，才驚覺那早已不是我的家，也許我的心態就似是冬天的太陽和夜晚一樣。

我曾經以為最原本的自己不見了、快樂不見了；剛到台北的前一年身體失調，爆肥到八十幾公斤，再來是遇到幾位朋友的背叛，家庭問題纏身，更讓自己每天都鬱鬱寡歡。唾棄自己，因為太沒有自信，所以對自我要求變得太高，以致於惡性循環。

雖沒啤酒，我們卻好像染了酒氣，兩人滔滔不絕，其實我很感謝小B成為我的朋友，讓我憶起高中校園中單純交友的感覺，適時地點醒我很多事；因為很怕痛，所以總是還沒後悔就已經失去，交朋友、談戀愛都是，但如同小B說的一樣，若是對方已經不在乎自己，又何必在乎他，或讓自己有疤痕？

不懂得喜歡自己的人，不值得別人來喜歡。以前寫過關於表姐的故事，也有提到過這句話，但後來想想其實很荒唐，連我都一度想放棄自己，又有何立場去斥責她？後來的她說，現在的她，就算被世界放棄又何妨，因為她已經開始喜歡自己了。

其實最近的我，也開始喜歡自己了，雖然我還是很怕痛，雖然我的體重在六字頭，雖然我還是在做自己不喜歡的工作，雖然依舊在乎別人的想法，雖然家庭依舊有問題，但這就是我，不是嗎？要接受自己就是這樣的人，才真正是屬於自己的快樂。

我們的話語似乎被風竊取，在微涼又暗的晚上，飄蕩在淡水河上，我想它是聽見了吧？

如果你也聽見，可不可以把我的聲音帶給六年前那個女孩：「因為你喜歡自己，所以你會很好。」

2011-11-24

Yen Y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