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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1/18 00:53:23瀏覽812|回應0|推薦4 | |
隔日一早,七點二十分,我在嗩吶與鑼鈸聲中醒來,是葬儀樂隊。我搖醒了幾天沒閤眼難得熟睡的媽媽,匆忙準備便下樓了。 地板上的溽溼,讓我發現原來昨晚儀式後下雨了,天空的灰不再灰,將地洗得好乾淨,透著一層清新的氣味,草地和菜園綠油油一片,媽媽說這是天空送給外公最後的禮物。 廳堂與廣場擠滿了人潮,準備和我們一起送外公最後一程;媽媽和大舅媽沒和穿孝服的我們一起向外公行跪敬酒禮,而是站在外公照片旁,對來上香的人敬禮,後來的繞棺也沒有參與,而是先到最前台的靈車等候外公上車;我們對外公敬酒後,便進廳堂圍在外公的棺側,禮儀師父發給了每個人一疊金紙,叫我們用金紙摸過棺木一圈。 「起棺」聲落下,鑼鈸與電子樂也開始奏下,剎那,我幾乎以為我的腳瘸廢,不是自己似的,從廳堂走到廣場下斜坡的時後,只是幾十步的距離,卻覺得好遠,或許不是好遠,而是不想走,不,正確來說是不想要他走;泣聲在我周遭環繞,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同他們一樣,只知道眼前好模糊,讓我幾乎快要摔跤,必須要和表姐互相攙扶才得以往前;不能回頭,以後,這不是外公家了,因為外公已經不在這了。 最後的下坡,小舅舅跪在小石頭鋪滿的路上;他,在這場喪禮中,是唯一有「沖煞」的人,無法送外公最後一程,不能跟著我們送外公去火化,事後聽他們說是一種叫「不可以落淚」的沖煞。 因為我是外孫,沒有辦法搭外公的同班車,後來是哥哥開車跟在後頭。在車上的同時,我突然明白了冥冥中的安排,外公生前最疼的人是媽媽和小舅舅,這次的喪禮中,沒讓媽媽參加「送行禮」,一定是怕她走不完全程,才特意安排她去坐頭車的吧?小舅舅的沖煞,一定是捨不得他哭,所以才讓小舅舅不能哭。 到了火化場,我們把外公送進去了,大家喊著:「阿公(爸),否蕊勒,唷夾夾造喔。」(客語:火來了,要趕快跑喔),送進去之後,褪下了孝服,大家在火化場前把孝服撕毀丟進火爐,緊抱著。 回程,迂迴的山路,那台登山車的聲音彷彿又在我耳邊響起:「摳隆─摳隆─」從前我和媽媽、哥哥一起搭車回到這偏僻的鄉下,外公與外婆都會戴著斗笠開著紅色鐵架的登山農業車來接我們,然後我們一路上會五音不全地唱著小曲回家:「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開著車的背影現在想起來還好清晰,為什麼他的臉,我卻開始覺得好模糊?以後,沒有人會開著摳隆車接我們,我們的轎車再也沒有機會載這位開摳隆車的人了;那年,他載我們走這段路回家;那天,我們送他走這段路出家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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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