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其實對於「女人」的定義很籠統，在懂得思考後，才漸漸了解這個名詞的意義。「女人」只不過是被傳統束縛住的可憐蟲；女孩處於十九歲的青春年華，但是對於「女人」和「男人」之間的異同，卻已可以體會出一些無奈。

站在台北捷運公館站的三號出口，卻彷彿站在那苗栗老家三合院的大門口，站上手扶梯，感受一種莫名的壓力，不停地腐蝕…那是她七、八歲時，過年齊聚一堂吃團圓飯的時後，幫大人們備好碗筷以後，阿公坐了個面對大門的位置，然後爸爸和叔叔分別從阿公的右邊依序坐下，在她的家庭裡，連座位的排序都是一門學問，可是令她不解的是在圓桌旁永遠都少了一張椅子，阿婆為何不去搬椅子，她不喜歡和我們一起吃飯嗎，為何她每次都是最後吃呢？

女孩問阿公：「阿公，阿婆為什麼每次都要最後吃？」

女孩的爸爸瞪了她一眼，為她的口不擇言有些氣憤：「女生家這麼多嘴，以後變八婆！」她見爸爸臉色難看，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麼，心裡的某一隅卻開始有了變化。

捷運呼嘯而來，把思緒暫時打斷；她走進淡水線捷運，斂下了眼，不打算繼續思索這令人煩悶的問題，可是腦海裡阿婆在孤零的飯桌上撿食大家吃剩飯菜的影像，卻怎麼也抹煞不去。

她看向外頭，疾速的黑暗恍若無止盡的大黑洞。

「我敢打老婆，你敢嗎？」全身酒臭的男人站在三合院前的大廣場，和另一個男人大聲爭吵，女孩和媽媽以及親戚們站在大門口，沒人去阻止這場爭執；女孩對於爸爸向媽媽施暴的事拿出來炫耀，非常不能理解，這種殘忍的事為何可以拿出來在大眾面前公開呢？另一個男人的反應，則是嘴角微勾，淡淡地說：「我懂得寵老婆，你會嗎？」

女孩的爸爸聽了以後，嗤之以鼻地說：「你是你老婆生的啊？只會被女人壓得抬不起頭！」

一個女人終於看不下去這場爭執：「喂，吵夠了吧，很晚了！應該要睡了。」

「你閃邊去，女人在我們家沒說話的份！」

「你…」

「下一站，台北車站。」

女孩腦海猛然一震，終於從黑洞中爬起，她緩步踏出捷運，往火車站的自動售票機走去，在拿零錢時，學生證從皮夾內滑出，欲彎腰撿起時，一雙手比她先一步幫她拿起：「阿！謝謝。」

兩個高中女孩含蓄地笑了笑：「不會。」轉身要買票時，聽到兩個女孩用細微的聲音說：「她好厲害，是 T 大的耶！」女孩聽見後，嘴角緩緩勾起，她撫著學生證，坐在月台的座位上，想著阿公以及爸爸當初知道她考上 T 大的表情，心裡便有股快感油然而升，這不只是替媽媽爭了一口氣吧！雖然他們的表情驚愕，可想起他們的言語又讓她的心情變得沉重。

「女孩子家那麼會讀書有什麼用？是要準備壓死將來婆家和老公嗎？算了，反正你以後都是要嫁出去的。」

月台地上的燈已亮起，將學生證收起，坐上區間車，四十分鐘後，抵達了目的地，緩緩步出了火車站，看著媽媽騎著摩托車在老位置等著她，媽媽的臉是一種無法言喻的驕傲，女孩看著她的驕傲，知道她已是走出了禁錮，懂得對男尊女卑的傳統思想反擊了；女孩咧嘴笑了笑，為母親以及自己擁有的驕傲抬頭挺胸的笑著。

「女人的地位是掌握在女人的心理建設上的。」她知道她以後不會是最後一個上飯桌的阿婆，是的，她知道；現在不是身處無法抗拒的年代，看看吧，一切都會和那年代不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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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2007年6月19日, pm 12:33:51 (文選寫作)

修改：2009年4月08日, pm 11:57: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