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記憶裡，有那麼一個臭豆腐攤販在我就讀的國小大門轉角處。

外皮脆、內底鬆，泡菜酸甜帶辣味，上頭淋上獨門蒜醬。，吃完以後，嘴總要臭上一天半。

攤販的老闆是老王夫婦，鄉下老實人，作生意誠懇，帳目也算得仔細。之前有次我多給他們五元，還大老遠追上來歸還。因為料好味美，又誠懇實在，所以生意總是絡繹不絕。攤販旁，總是有個清秀臉圓的稚齡女孩坐著，鮮少說話，見了人只會淡淡地微笑，這是十幾年前的記憶了。

入了社會開始工作後，便少有機會再去光顧。回家，上了公車，也只是從窗裡瞧著，沒下車去嘗嘗。那天國小同學約我上餐館聚餐，這間餐館的對面便是轉角臭豆腐攤。我的座位還正巧可看的到。

突然有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是老王夫婦祥和的臉，陌生的是從前客人排隊到學校大門的盛況不復在。

「先生，請問您要點些什麼？」一個長相秀氣甜美的女服務生拿了菜單給我，把我的目光抓了回來。看了看菜單，「黃金麻辣臭豆腐」、「清燉泡菜臭豆腐」、「蒜苗豆腐叉燒肉」…等，盡是些豆腐的料理，瞧了店家名，才發現這是家「豆腐料理店」！我看了看餐館裡座無虛席的模樣，驀然地發現攤販排隊盛況是何以失蹤的。

隨便點了幾樣料理，咀嚼在口的豆腐卻總覺得少了什麼。和同學聚完餐以後，便順勢到對面攤販，試圖尋找兒時熟悉的味道。

拿了臭豆腐後，依照從前媽媽的習慣，我的嘴也不自覺動了：「王伯，蒜醬多給我一點！」

王伯微愣了一會，似乎很驚訝，回過神後：「年輕人，很識貨喔，剩下的都給你吧！」老王把沙茶醬罐密封裝的，給了我一大罐。

「這怎麼好意思？」

王嫂將罐子推到我手上，用著濃厚的台灣國語：「不用客氣，我們到這個周末就不再擺攤了！」

「怎麼不擺了？」

老王用著破舊的老毛巾擦拭了水桶裡剛洗好的兩個碗：「人老囉！心也老了，現代新鮮人咱兩老是跟不上的。」

我低頭不語，不知該說什麼，便隨口問起從前攤販旁的稚齡女孩：「你孫女呢？」

「上高中去了！到了假日也是在忙自己的事。」王嫂圓潤的臉仍是淡淡的微笑。

寒暄了一番後，便提著臭豆腐回家去，吃著熱騰騰熟悉的臭豆腐，心裡不禁歎惜以後吃不到了，最後一口酸且辣的泡菜放入口時，驀然想起豆腐料理店的女服務生：「啊，是她！」

噎下最後一口老王醃製的泡菜，嘴裡漫出的竟是加倍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