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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25 23:47:32瀏覽443|回應0|推薦4 | |
也許有個人雖是匆匆一瞥,在你生命如蜻蜓點水,但在心裡卻留下了印記。是你還是我?我不知道,可是至少是活過。 記憶中,那男孩離我有點遠了。 老套的開場白,藍天飄著幾綹雲,晴空萬里。那天行程是和媽相約去五分埔耗時間到晚上,再到台北市立體育館看現場籃球賽,猶記得是虎啤相爭。到了公車站,她遲遲不上公車,我見狀問了她,才知原來還約了雪姨和「德祐」。 「你怎不早點說?」我撇撇嘴,瞪了媽一眼。雪姨,和媽從小一塊長大,長得挺福態。聽媽說,她十六歲因懷孕嫁了個比她大二十歲的男人。婚前被表面矇混了,婚後才發現丈夫有酗酒動粗的習慣,頭一胎便在丈夫的拳打腳踢下而小產,後來一直沒有生育;二十八歲時,丈夫因酗酒和街頭混混起衝突,被亂刀砍死。十幾年前的觀念中,女人是個男人的附屬品,她頓時走投無路也自覺無臉見父母,著實消失了好一段時間。再出現時,已過近十五年,身邊多了個男孩,名叫「德祐」,我沒見過,只知有這麼一號人物。 思緒至此,已看到雪姨向我招手:「我在這裡!」和她打過招呼,眼珠不自覺向後瞧,卻未見著傳說中的「德祐」;雪姨見我張望,笑了笑:「雁希,你找誰?」 「雪姨,聽說你今天帶了你最驕傲的兒子出門!」我這麼說。 「什麼最驕傲的,最頭疼還差不多!」雪姨嘴角露出微笑,太陽光下的臉龐更形煥發,我的鼻尖嗅到了幸福的味道。 「媽,你們的飲料。」男孩的嗓音使我向後望。 第一次看見他,是在公車站牌旁。 他戴了一頂藍色棒球帽,穿了件白色短袖和藍色運動短褲,搭了雙路邊攤球鞋。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兩顆小虎牙。 「雁希,我幫你們介紹。」雪姨把他推到我面前說:「德祐,這是雁希,你要叫她姐姐。」 他看了看我,露出了可愛的笑容,緩緩吐出:「『老』姐姐,你好。」我的笑容僵了。
雪姨輕拍他的頭:「德祐,你在亂說什麼?雁希你不要在意。」 「我不會在意啦!呵呵…」兀自乾笑著,摸了摸臉蛋…十八歲算老嗎? 上了公車後,座位的安排是雪姨和媽,而我和他。 「老姐姐,你臉真臭!」我望向窗外,拒絕再跟這個幼稚的男孩說一句話。 他露出了小虎牙:「只是說你老而已,度量還真小!」 這小鬼把我惹火了,我用手把他的頭往下壓。他躲過了我的突擊,回給我的反應是笑到人仰馬翻。見狀,我不自覺跟著笑,出乎意料地,我和他竟然很合得來! 據說,男生在體育場上的體力到了逛街是不管用的,可他一路上和我們「三個女人」逛得愉快,沒喊過一句累,有時還會一起挑衣服,挑的衣服還不可思議地都對了三個女人的味。 到了比賽會場上,更驚喜於兩人臭氣相投的契合度。我們都喜歡坐在第4排、喜歡同一位選手、喜歡在比賽開始前先吃一顆喉糖。喜歡在比賽結束後「偷偷」送水到休息室。 比賽結束是晚上八點多,我們在公車上興致勃勃談論剛剛的賽事,早上初見面時的劍拔弩張如今不見半個影。在我要下車之時,他拉了拉我的衣角,露出了小虎牙:「雁希,我們下次再一起去看球賽和逛街!」 「當然沒問題!」我們兩人相視而笑,有某種相知相惜的意味。 夏走了,帶來秋的蕭索,空氣飄著令人哆嗦的寒意,離上次和他見面已是一年多,這段日子各自過著生活,去年約定好的「下一次」似乎也杳無音訊。 這天,在公車上正打算回宿舍,手機鈴聲響起;是媽打來的:「雁希,今天媽要跟雪姨要帶德祐去省桃做檢查,醫院裡接電話不方便,你到宿舍不用報平安,自己小心點。」當時沒多想,只傻傻地道好。 周末回家,媽跟我說德祐在學校打籃球被人撞倒的事情,我看著電視蠻不在乎:「跌倒而已有這麼嚴重?」 「對阿,我也這麼跟阿雪講,可是她說德祐跌倒以後,喊著全身疼。帶他去給國術館的師父按摩,都疼得快哭了,回到家還是一樣,前天才帶他到省桃做檢查。」媽邊擦著桌子邊說。 隔了兩個多月後,某日要到教室上課,我的手機響起,沒看過的號碼:「喂。」 「老姐姐,是我。」輕鬆的嗓音,德祐! 「德祐?」 「今天馴獸師來看我!」馴獸師是我和他最喜歡的籃球國手。他的聲音挺有精神,口氣像獻寶似地。 和他寒暄了一會,霍然想起去年的「下一次之約」:「德祐,你的下一次真久,什麼時後要一起去晃晃?」 「等我出院吧!」聽了他的回答,我微愣了一會:「出院?」 「對阿,媽跟我說醫生要我做整套的健康檢查,煩死了。都留在這裡兩個多月了,還不行回學校,不過沒問題啦,等我出院再約你!」什麼樣的健康檢查要到兩個月,還要請籃球國手去探病?我沒多說什麼,只說了句:「好。」掛了電話,心思卻飛好遠,老師嘴一開一合,我卻沒聽進半個字。 那是我最後一次聽到德祐的聲音。最後一次見面則是三個月後白色布幕中央那張露出小虎牙的大頭照,聽雪姨說是白血病。 那天,雪姨沒有哭。喪禮結束後,我沒再見過她,也不敢向媽問起。 幾日前,媽才跟我提到德祐的行事曆上, 「出院,和雁希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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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