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圖文/沈可平】        

  床頭的鬧鐘式收音機驟然響起，一段小提琴曲輕輕地、悠悠揚揚地傳來。她側身探手，觸摸著鬧鐘的第一個鍵，撳下去，停住了音樂。

    四十分鐘後，她坐上了早班巴士。巴士上大多是不知姓名、從未交談的熟悉面孔。在依然帶著睡意的凌晨，人們都不願說話，車廂裡靜悄悄。有時“叮咚”一聲，是乘客拉了要求下車的鈴。路程還長，要一個多小時才到公司。她調整坐姿，令自己儘可能舒適一些，然後向車窗外投去一瞥。夜色依然迷茫，街燈以固定的節奏緩緩閃過，熟悉的街景朦朧地向車後滑行。多倫多的冬夜真長，比家鄉的冬夜長得太多。她在心里對自己說。但是家鄉真遙遠，要穿過這塊大陸，越過那片汪洋才到得了呢。

    還未到八點，她已在辦公桌前坐定，先飛快地查閱電子郵件，同時聽取電話留言，接著開始對付大量的數字和表格。五點，下班回家。同樣的路線，不同的方向，她往返在這條路上，將近十年了。坐在車上，她想，今天的一切，明天又將重複。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是有些枯燥乏味嗎？可是，當初在國內也是每天上班下班，為甚麼沒有這種感覺呢？

    晚餐時，她問丈夫。丈夫看着她，想了想，然後說，“那時工作的城市就是自己的家鄉啊。”接著補了一句，“看來要安排回鄉探親了。”當晚兩人商定，秋天回國去。

　想到秋天又將回到家鄉，見到親友，家鄉的大海，帶著咸味的海風，綠樹間巨石突兀的山，開滿紅花的鳳凰木，還有好聽的閩南話，她的心就一陣陣地熱，一陣陣地激動。

　懷著這個期盼去想象明天，雖說清晨催人的音樂到時還會響起，明天，卻已不再單調刻板，而是那樣的美麗、靈動和有意味了。

                        2007-12-27刊載於美國僑報『文學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