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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27 23:40:51瀏覽721|回應0|推薦39 | |
風雨矛岬 沈可平 文∕攝影
一直擔心有雨,雨真的來了,從夜裡開始,就斷斷續續地下著。好在我們的紐芬蘭(Newfoundland)之旅已近尾聲,明天下午,我們將飛離這個大島,到哈利法克斯去。幾天來,駕著在機場租來的小車,瘋狂地東奔西走,真是忙壞了。今天,按計畫只去矛岬(Cape Spear)──矛岬離我們住宿的家庭旅店,只有二十幾公里,難得有這一刻閒暇,便賴在床上,聽那若有若無的雨聲,任晨曦慢慢映亮窗簾。 紐芬蘭多雨,還常有濃霧和大風,在這裡旅行,得靠老天關照。在紐芬蘭六天了,東西海岸,走了一個來回,這才第一次下雨。老天對我們,確實很關照。 矛岬,尖尖地伸向大西洋,是北美大陸的最東端,距島上最大城市聖約翰斯的港灣入口不到七公里。去矛岬的本意,是想在那臨海的高岸,極目東望。目光越過浩瀚的大西洋,越過廣袤的歐亞大陸,甚至那有九千米高峰的喜馬拉雅,也擋不住這目光,因為山脈的那一邊,有我的故鄉。 無奈,今日有雨。 矛岬海岸,雨急,好在尚不密集;風大,則如有手推人。戴上外衣的帽子,彎腰低頭,我們踏著台階,一步一步往上走,來到了高處。在這裡,這個季節,如果天氣晴好,有機會看見海面出沒的鯨魚,還有漂浮的冰山。 無奈,今日有雨。 我們朝海上望去,霧茫茫灰濛濛一片,海天難辨,只得收回目光,看近旁的燈塔。 矛岬有兩座燈塔。古老的那座建於1836年,是紐芬蘭現存最老的燈塔,早已「退休」,不再亮燈了。它於1930年開始使用的電力信號燈系統,最終傳給了1955年建成的現代燈塔,由這座新燈塔來繼續閃亮。 燈塔,英文有Lighthouse、Light Tower 和Light Station幾種表達形式,用得最普遍的是第一種。原來,最初的燈塔,往往建成方形的房屋,再從屋頂伸出一截燈塔,讓守塔人一家住在裡面,點燈添油。矛岬的老燈塔就是這種結構,而新燈塔則呈塔狀,是名實相符的「燈塔」。 老燈塔內擺放著老舊的家居用品,還有一堆存放燈油的木桶,這些潤澤又斑駁的鐵木手工製品,雖是作舊的「古物」,還是飄蕩著若有若無的十九世紀的氣息,讓我們想像守塔人的辛勤簡樸,還有寂寞和歡樂。 站在老燈塔狹窄的門口,可以看見懸崖邊的新燈塔。白色的塔身,灰色的海天,到處濕漉漉的,唯有那氤氳在綠草地上油彩般的金黃,在這八月的冷雨中,給人一點溫暖。旅人心裡感嘆,若是碧海藍天,將潔白的塔身襯托,該是多麼壯美的景象!然而,在這樣的霧雨天,風浪中的漁夫和商賈,應該只是盼著望見那點燈光,那燈塔頂端的燈光。只要見著這點燈光,他們的心情,定然像風雪中遲歸的獵手,在林中雪地上掙扎,又冷又累,一抬頭,望見了自家小屋窗口溫暖的燈光;又好似遠方的遊子,恰在暮色炊煙時歸來,聽見了誰家的母親,燒好了晚飯,正聲聲呼喚貪玩的兒子回來……想到這些,眼前的燈塔頓時活了起來,那一團瑩亮的燈光,一閃又一閃,呼喚著海上的歸人。 燈塔左前方不遠處,有座炮台,靜靜地躺臥著,那是二戰時的遺物,當年,加美聯軍曾在這裡鎮守。這座炮台,只有回到當年戰場的風雨中,才有生命。 而燈塔,在海岸的風雨中,守塔人的看護下,便有了生命。 海岸的風雨不停,燈塔的生命不止。 在那個風大雨急的上午,在矛岬,我們見到了有生命的燈塔。老天對我們,確實很關照。 如今,有了衛星導航等先進科技,燈塔已不是唯一的、更不是主要的導航工具。但不可取代不會消失的,是燈塔引導人們走出困境的象徵意義,以及對許多人,尤其是對駕著小船在海上討生活的普通打魚人,那種親切的記憶。 據說,多倫多的中央島上,也有一座燈塔,而且是加拿大最古老的一座。然而,儘管近在咫尺,我也不會特意去拜訪它。 因為,那兒沒有,矛岬的風雨。 (寄自多倫多) (原載2009-12-26 世界日報副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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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