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錄(十八)
文/陳浩恩2008-08-07
(一)
在超渡圓滿之後,我一心想達成父親的願望,幹一番事業。這個目標,也許花二十年完成,然後,我就可以安安樂樂,做回本來想做的事,繼續修行的路向。古代的道士,不是全部在完成世俗的責任後,然後逍遙而去嗎?當時想得蠻美好的,也實在一廂情願,因為開首兩年,運氣實在差,差到找份穩定的工,也顯得那麼困難。
我記得有一次想做廣告撰稿員,過五關,斬六將,考進一間中型廣告公司,以為可以入行。焉知試用期未過,那間公司就給收購了,然後裁了大半員工,包括我——
然後,找了一份報章的工作當翻譯,幹不了三個月,卻在一次颱風襲港,因巴士半途死火,延遲返工,而給炒了魷魚。事後還給數落一番,不懂甚麼是專業操守,百辭莫辯。
終於,運氣開始有了戲劇性的改變。在戲劇性改變之前,又出了戲劇性的「慘事」。有一天晚上,我和朋友打完網球回家,在途中,給兩個小毛賊箍頸打劫,弄得遍體鱗傷,那一天晚上,我十分沮喪,覺得這是很難接受的事,當時,修持密宗兩年,已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曾常有守護神,徘徊左右。
守護靈不再守護我了,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我一氣之下,跑到神檀,拿起不動明王,想擲落垃圾桶。手放在半空,忽然停下,我出了一身冷汗,猛地醒悟:「陳浩恩,你在做甚麼?甚麼時候你變得這麼幼稚?」我甚至感到天上的一群菩薩冷冷地瞧著我。他們彷彿說,你這傢伙原來一點信念也沒有。
(二)
考驗,就是考驗。在以後的日子,我遭到同樣的考驗,就像聖經中的耶和華對亞伯拉罕。不但考驗信心,也在考驗修為。
這一跤,這像股市一樣,是「終極一跌」!
過了兩天,我忽然接到一個好消息。一個設計師的朋友很欣賞我的創意,推薦我去一間出版社當兒童刊物的總編輯,面試非常愉快,人工遠比我想像為高。
滿心歡喜工作了半年,一切順利,出了好幾套大受歡迎的圖書。有一天,在街上,遇上一位印刷界的朋友,這位朋友知道我的工作後,大感興趣,翌日跑上寫字樓,看完所有的出品,若有所思,一言不發地離去。
隔了一個星期,他約我見面,提交一份計劃書。
內容嚇我一跳。
計劃書是:他出錢,我出力,兩人合作出版兒童圖書。賺了錢,一人一半。
他很有誠意,很老實地說:「預算不可能太多,開首時一百萬,如果發展理想,再注資應該沒有問題。」
換而言之,只要出版社賺錢,一百萬資本,我已賺了五十萬。五十萬,這是二十五年前的數字。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完全是天掉下來的機緣,於是毫不猶疑地答應了。
當時,我完全沒有考慮到失敗的問題,腦海中一片壯麗的前景。
結果,我用五年的時間,將這名叫綠葉出版社的兒童圖書,變成全港三名以內的兒童圖書出版社。
這間印刷公司,叫藍馬柯式印務公司,它由六個股東組成,直到現在,已發展成擁有一整幢工業大廈的有規模印刷公司。我和這班好朋友一直推持極友好的關係,直到現在——
(三)
在自己當了老板後的頭兩年,公司還未有分紅,其實是「虛看好」,一切還在節衣縮食。有一天,我對母親說:「我想買一層樓。」
母親望了我一眼,問:「你銀行有多少錢?」
我聳聳肩:「不到五千元。」
「五千元?買木屋?」
我答:「這是我的願望,我想搬出去一個人生活。」
當時,我在打理自己的「微型」出版社之餘,兼職寫稿賺外快。
在一間新出版社周刊任專欄作者,因為個人風格強烈,很快出了名,成為最受歡迎的一員。
這家周刊也開始賺錢,但忽然間,兩個老板鬧意見,一夜間反枱。於是,我成為被爭奪的一員。
另一個老板要另起爐灶,原有努力挽留我。他漏夜約我面晤,一言不發,將一張支票放在我面前。
「除了專欄稿費外,其餘的是顧問費。我要你做顧問。」
我一看,傻了眼。整整十萬元,剛好是當時每月一千元的稿費的十倍。換而言之,我一夜之間,加了十倍人工。
我又毫不猶疑的應承了。
(後來,老板很滿意我的表現,主動地叫我替他搞出版社,條件又和上一個一模一樣。仍然記得,第一本書,是倪匡先生的《香港鬼故事》﹝大概超渡多了,和鬼有緣!﹞,一紙風行,很快就成為最賺錢的出版社,而由頭到尾,我一毛毫也沒付出過。)
但十萬元,付了買房子的首期,就沒有了。似乎吃力一點。
(四)
就在這時間,股市狂熱,有一個在報章上撰寫財經專欄的朋友,找我幫他出版財經叢書,完全是義務,沒收半點費用。
事成後,朋友多謝我的幫忙,很神秘的告訴我一個股票號碼,說有「大動作」。
如果是晚了二十年,閱歷多了,我一定一笑置之,多謝兼盛惠。
但當時我像阿嬌一樣,很天真,很傻,完全相信他的話,也沒顧慮後果。
就將十萬元投進去——
結果,十萬元在一個月間,翻了一翻,變成二十萬。這樣,我就成為一間一千呎新屋的業主。
我賣掉股票後,不到半年,股市崩潰,一片愁雲慘霧,每每回憶前事,不禁抹一把汗,頻呼:「走運,走運。」
人生,的確是運氣而已!
至少,對我來說,就是如此。
(五)
但運氣有「注定」的,有自己「創造出來」的。
我是屬後者。我是一個上天安排的示範演出者,證明人是可以自主自己的將來,以及「心」的流轉——
幾年後,我托一個朋友拿自己的四柱給台灣一個很出名的易學大師看(台灣的易學大師就是命理大師,學問領域概括風水、四柱等)。他看了,就對我的朋友說:「這個人命格不錯,但際遇可差,頭六十年交忌神大運,財來財去,很難有作為——」
但其時,我已經擁有兩間頗賺錢的生意,願望成真,退休可期,還未開始水晶宮呢。
朋友說他不靈光,我答:「他沒有錯,本來就是如此。」
我的四柱忌木火,六十歲前全是木火大運,怎樣稱得上好運?
所以,我經常對學生開玩笑,說,我像一些畫家一樣,死了日子才會到來。因為死了,才交上好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