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夫」

一、本義：甲骨文「夫」，从大（人形）从一（簪形；一曰冠形），男子束髮加冠以示成人，本義作「丈夫（成年男子）」解。

二、「夫」可為句首語氣助詞，表示要發表議論，有引出下文的作用，例如：

1、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庸也》

2、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孟子‧離婁上》

3、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左傳‧莊公十年》

4、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左傳‧僖公卅年》

5、夫以子之不遇時，茍慕義彊仁者，皆愛惜焉。〈韓愈•送董邵南序〉

6、夫意其必來而縱之，是上賊下之情也。〈歐陽脩•縱囚論〉

7、夫雞鳴狗盜之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王安石•讀孟嘗君傳〉

附：有時「且夫」、「若夫」、「今夫」、「故夫」連用，更進一步加強要闡發議論的語氣

A、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莊子‧逍遙遊》

   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蘇軾‧赤壁賦〉 

B、若夫霪雨霏霏，連月不開。〈范仲淹•岳陽樓記〉

   若夫縱而來歸而赦之，可偶一為之爾。〈歐陽脩•縱囚論〉

C、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論語‧季氏》

   今夫奕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孟子‧告子上》

D、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徵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莊子‧逍遙遊》

三、「夫」可為語氣助詞，用在句中動詞之後，以舒緩文氣。例如： 1、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論語‧陽貨》 2、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陶淵明•歸去來兮辭〉 3、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范仲淹•岳陽樓記〉 4、觀夫高祖之所以勝，而項籍之所以敗者，在能忍與不能忍之間而已矣。〈蘇軾‧留侯論〉 5、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蘇軾‧赤壁賦〉 6、而予亦悔其隨之，而不得極夫遊之樂也。〈王安石•遊褒禪山記〉 7、余於仆碑，又以悲夫古書之不存。〈王安石•遊褒禪山記〉

※有學者主張此類「夫」字不是語氣助詞（虛詞），而認為是實詞的指示代詞。參下頁附說

四、「夫」可為句中語氣助詞，用在複句裡最後一個分句的句首，對上文作結。例如：

1、慮必先事而申之以敬，慎終如始，始終如一，夫是之謂大吉。《荀子‧議兵》

2、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老子•第二章》

3、吾王之好鼓樂，夫何使我至于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孟子‧梁惠王下》

五、「夫」可以為感嘆語氣助詞，用於句末，其義相當於口語的「吧」、「啊」。例如：

1、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論語‧子罕》

2、仁夫！公子重耳！《禮記‧檀弓下》

3、一人飛升，仙及雞犬，信夫！《聊齋志異‧促織》

附：「夫」也可為疑問語氣助詞，用於句末，其義相當於口語的「吧」、「嗎」。例如：

1、子曰：「苗而不秀有矣夫？秀而不實有矣夫？」《論語‧子罕》※長禾苗卻不開花，有過的吧？

2、齊貌辨見宣王，王曰：「子，靖郭君之所聽愛夫？」《戰國策‧齊策》

3、孔子曰：「吾歌，可夫？」《史記‧孔子世家》※此「夫」同「乎」

附說：

古漢語的語氣詞「夫」是由指示代詞「夫」虛化而來，因此，二者極易混淆。指示代詞「夫」的指示性比「彼」輕，可不譯出，若譯為口語，「夫」兼表他稱，相當於「他」、「他們」、「那個人」、「那些人」；用作主語、兼語，不作賓語。例如：

        1、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論語‧衛靈公》

2、子曰：「夫人（閔子騫那個人）不言，言必有中。」《論語‧先進》

3、（晉文）公曰：「不可！微夫人（秦穆公那個人）之力不及此。」《左傳‧僖公卅年》

 4、曾子曰：「我過矣！我過矣！夫夫是也。」《禮記‧檀弓上》※首「夫」同「彼」

自我評量：以下「夫」字各是何義？

1、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子曰：「是故惡夫佞者。」 ※子路為季氏宰，舉用子羔為費宰。當時子羔尚年少。

2、孟子曰：「聖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柳下惠之風者，薄夫敦，鄙夫寬。」《孟子‧盡心下》

3、桃應問曰：「舜為天子，皋陶為士，瞽叟殺人，則如之何？」孟子曰：「執之而已矣。」「然則舜不禁與？」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孟子‧盡心上》

4、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寬。《孟子‧離婁上》

5、…禮者，法之大分，…，故學至乎禮而止矣。夫是之謂道德之極。《荀子‧勸學》

6、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葘必逮夫身。《大學‧第十一》

7、夫斯乃上蔡布衣，閭巷之黔首。《史記‧李斯列傳》

8、夫迷途知反，往哲是與；不遠而復，先典攸高。〈丘遲‧與陳伯之書〉

9、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魏徵‧諫太宗十思疏〉

10、且夫有報人之志，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剛也。〈蘇軾‧留侯論〉

11、夫子房受書於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蘇軾‧留侯論〉

12、今夫佩虎符、坐皋比者，洸洸乎干城之具也，果能授孫、吳之略耶？〈劉基•賣柑者言〉

13、好逸惡勞，亦猶夫人之情也。〈黃宗羲•原君〉

14、夫史者，民族之精神，而群之龜鑑也。〈連橫•台灣通史序〉

自我評量：以下「夫」、「乎」、「矣」、「哉」字各是何義？

15、吳王浮於江，登乎狙之山。眾狙見之，恂然棄而走，逃於深蓁。有一狙焉，委蛇攫搔，見巧乎王。王射之，敏給搏捷矢。王命相者趨射之，狙執死。王顧謂其友顏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殛也！戒之哉！嗟乎，無以汝色驕人哉！」顏不疑歸而師董梧以助其色，去樂辭顯，三年而國人稱之。《莊子‧徐無鬼》 

16、景公問于晏子曰：「治國何患﹖」晏子曰：「患夫社鼠。」公曰：「何謂也﹖」：「夫社，束木而塗之，鼠因往託焉，熏之則恐燒其木，灌之則恐敗其塗，此鼠所以不可得殺者，以社故也。夫國亦有焉，人主左右是也。內則蔽善惡于君上，外則賣權重于百姓，不誅之則亂，誅之則為人主所案據，腹而有之，此亦國之社鼠也。宋人有酤酒者，為器甚清，置表甚長，而酒酸不售，問之里人其故，里人云：『公之狗猛，人絜器而入，且酤公酒，狗迎而噬之，此所以酒酸而不售也。』夫國亦有猛狗，用事者是也。有道術之士，欲干萬乘之主，而用事者迎而齕之，此亦國之猛狗也。左右為社鼠，用事者為猛狗，主安得無壅，國安得無患乎﹖」《晏子春秋‧卷三‧社鼠猛狗》 

17、荊昭王之時，有士焉曰石渚。其為人也，公直無私，王使為政廷。有殺人者，石渚追之，則其父也。還車而反，立於廷曰：「殺人者，僕之父也。以父行法，不忍；阿有罪，廢國法，不可。失法伏罪，人臣之義也。」於是乎伏斧鑕，請死於王。王曰：「追而不及，豈必伏罪哉﹖子復事矣。」石渚辭曰：「不私其親，不可謂孝子。事君枉法，不可謂忠臣。君令赦之，上之惠也。不敢廢法，臣之行也。」不去斧鑕，歿頭乎王廷。正法枉必死，父犯法而不忍，王赦之而不肯，石渚之為人臣也，可謂忠且孝矣。《呂氏春秋‧離俗覽》 

18、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晤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係之矣。向之所欣，俛仰之間，已為陳迹，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王羲之‧蘭亭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