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向 夢 土

        －－  絲 綢 之 路 紀 行 

越 過 天 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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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絲綢之路從敦煌分南北兩道，南道自敦煌西南出陽關至樓蘭（今名鄯善），緣崑崙山北麓西行，經于闐、莎車等地，翻過蔥嶺往西亞去。北道係自敦煌西北出玉門關至吐魯番，緣天山南麓西行，經龜茲（今庫車）、疏勒（今喀什）等地，越蔥嶺西去。天山北麓另闢有一條北新道，一般仍以前二條比較著稱於世，往來行旅也頻繁些。

我們選擇要走的是北道，即從吐魯番搭旅行車翻越天山一支線，經庫爾勒、庫車、阿克蘇，至中國最靠近邊界的城市喀什，然後再搭機飛越天山，踅回天山北麓的烏魯木齊，結束絲路行程。

從吐魯番到喀什，里程將近一千五百公里，在那廣袤人煙罕至的沙漠地區，以一般人的體能與車子的能耐估算，至少也得花三天時間才能走完全程。我們的行腳是分四天趕路，中途站休息一兩天，邊走邊玩，所以還不覺得這樣的長途跋涉會多累人。

天山一支線，山勢扭曲，像是受到極大的擠壓

天山雖光禿禿一片，但因土石顏色多變，「山色」甚美

夕陽下的雀兒達格山，山勢崢嶸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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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由帕米爾高原向東北岐出，橫亙在新疆中部，東西約二千五百公里，屬於中國國境內的即達一千五百公里。西段平均高度在四千公尺以上，最高的新騰格里峰高近七千五百公尺，這一帶是終年積雪之地。東段則因地層陷落，造成許多山間盆地，如哈密、吐魯番等，此處山勢較低，平均高度在二千公尺左右。

以前在一些風景畫片上看到的天山，有白雪覆頂的山頭景象，也有蒼松敝天，煙嵐含翠的景色，還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草原景觀，天池的湖光山色更是天山裡的一塊瑰寶。而此番從吐魯番要越過的天山支線，走了百餘公里，竟難得見到一棵綠樹，只見幾叢耐旱的小草花，很艱難亦很堅持的挺在山坳下，與一山的荒涼為伴。

這一帶的山勢起伏較平緩，沒有過於撼人之處，不過「山色」卻很美，綿亙不絕的山巒，雖皆為不毛之地，岩層表面卻有多種不同顏色，鐵灰色最普遍，間夾雜著棕黃、褚紅、墨綠等，色彩錯落有致，也可說是美不勝收的。越過天山之時，我心仍不時微微悸動著，天山，曾經把它想得天一般高的「仙山」，沒想到有這麼一天，自己也能身臨此山中，為了好好留住美好的記憶，沿途不斷按著相機快門，竟忘了打個盹了。

雀兒達格山谷乾涸河床充當絲路的「鹽水溝」，八○年代尚使用，現為公路取代

下車來象徵性的「走走」絲路

花了將近兩個小時越過此天山支線，便進入塔里木盆地。盆地中央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是中國最大的沙漠，面積相當於台灣的九倍大，任何陸上交通工具均無法通過。塔克拉瑪干維語之意為「進去出不來」，可說命名得相當傳神。絲路南北道即是沿著沙漠邊緣地帶的綠洲而行，庫爾勒是我們歇宿的首站，此城沒有特別可觀看的古蹟或名勝，綠化及空氣品質均較其他城市差，一般旅客均稍歇一宿便繼續趕路。

前往庫爾勒途中，長途跋涉下車活動一下筋骨，前為朱西寧前輩

庫爾勒市區，居民仍燒煤球，綠化較差，空氣污染嚴重

台灣民居頂樓多違建，庫爾勒民居頂樓則堆置雜物，遠望如一片建築工地

乖巧的小驢兒總是肩負著任重道遠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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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從庫爾勒出發，大約走了六、七小時，看到一塊寫著「笑迎天下客，溫暖萬人心」的大看板，豎在進入庫車縣城的路口處。那時我們因沿途找不到較合漢人口味的餐館，只好懷著轆轆饑腸，繼續趕路到下榻的庫車賓館去進餐，看到這塊看板，想庫車終於到了，頓覺精神百倍起來。

庫車在漢唐時為龜茲國所在，也是具有兩千年以上歷史，絲路上的一個重鎮。龜茲故城因被洪水侵蝕過，如今只剩下一堆不經指點，已很難確認是城垣部份遺蹟的土墩了。

龜茲古國故城遺址

庫車市集一景

庫車維吾爾族小學生笑靨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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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庫車城裡轉轉，會發現它也是一個綠化得很美的城市，樹種類很多，仍以通天楊為主。有一種以前不曾見過的樹，名為大葉榆樹，高大挺拔，枝葉分佈渾圓勻稱，像刻意修剪過的樹球一般，一球球整齊的站在馬路兩旁，非常美麗。還有一種粗可二、三人合抱的白桑樹，亦是少見的樹種，一串串桑椹，像白玉般晶潔，且清甜無比，是此間特產。樹多的地方，自然就令人產生美感，看了這麼多美麗的樹，總忍不住要說一聲：台灣的城市綠化工作，實在得加加油了。

不過話說回來，出了綠洲帶後，庫車給人的感覺則較其他幾個縣城更為荒遠、肅颯。像魏晉時期遺留的佛教遺址昭怙釐大寺，漢代遺下的高達十五公尺的克孜爾朵哈烽火台，唐代遺址克孜爾朵哈千佛洞，東漢末期遺留的克孜爾千佛洞，以及直到八○年代尚在使用的，以雀兒達格山谷地乾涸河床充當「絲路」的鹽水溝，都是動輒一兩千年以上的人類文明史蹟了，想到人身不及百，而今面對這樣荒遠的古老景象，內心真有種莫名的悵惘。

參觀過這麼許多「千佛洞」後，也有種可笑的想法，就是我們古代的藝術工作者，好似都患有「自虐症」，他們似乎天生就有一付向大自然最惡劣的環境挑戰的鬥志。那些洞窟大部份都開鑿在絕巖峭壁上，莫說要花多少精力鑿出這麼大個洞窟，還要在那兒繪壁畫、作彩塑，我只是爬上爬下做個純觀賞者，就有點「招架」不住了。坐在冷氣車裡橫越戈壁沙漠，說不上有什麼苦，倒是參觀這些老「躲」在荒山野地裡的古蹟才真會「累死人」（據導遊稱，常有半途休克的遊客，特別是體形嬌弱的日本人），我每天都睡得還不錯，大概也是拜白天「爬」得太累之賜吧。

魏晉時期遺留的昭怙釐大寺遺址

東漢末期遺留的克孜爾千佛洞遺址

漢朝遺下的克孜爾朵哈烽火台

唐朝遺留的克孜爾朵哈千佛洞

克孜爾千佛洞附近甘洌泉邊，因有泉水，形成荒山中難得一見的綠色景觀

與朱西寧前輩合影於克孜爾千佛洞

無畏沙漠的苦旱，力求生機的沙漠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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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蘇是我們只做「打尖」住一宿的下一站，從庫車趕往阿克蘇途中，我們目睹綿延數里場面至為壯觀的趕集車隊（均為驢車或馬車），正向市區特定的「巴札」（市集之意）麇集。此間的市集有一定時間，大約每周一次，逛這種頗富地方色彩的市集，對外來旅客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們能目睹盛況的一部份，也算是有眼福的了。

絡繹於途的趕集車隊

全家乘坐驢車趕集去，小驢兒的負擔可真不輕啊！看來可憐見的

維吾爾族人是好客的民族，喜歡外人去做客

為遊伴慶生

龜茲的音樂及舞蹈享有盛名，被稱為「歌舞之鄉」

阿克蘇製毯廠，工人正在織地毯

六月一日是中國大陸的兒童節，學童上街遊行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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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克蘇短暫的停留期間，我們參觀一處地毯編織工廠，新疆地毯向極有名，手工細致，價錢也很合理，本想買條回家當紀念品，因攜帶及郵寄都有問題只好作罷。

（原載1989年8、9月號聯合報系刊，本文收入《去玩》一書）

上篇：走向夢土 － 1989絲綢之路紀行(7) － 西域風情

續篇：走向夢土 － 1989絲綢之路紀行(9) －邊城之歌＋後記：與天安門事件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