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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6 00:12:04瀏覽2043|回應12|推薦105 | |
. 「哥,你再幫我做一個錢筒仔好嗎?」我央求大哥說。 「姊,這芭樂的子妳幫我吃好嗎?」我把已經啃掉果肉剩下子的芭樂遞給大姊說。 「哥,你下禮拜要再回來,繼續講那個基度山恩仇記給我聽喔。」我央求二哥說。 「哥,你有好多彈珠,幾顆給我玩好嗎?」我央求三哥說。 我常常向哥哥姊姊提出類似以上的請求,通常也都有求必應,做家裡最小的妹子真是好處多多啊!感謝父母在生了一堆孩子後,最後又生下了我。他們也沒辦法不生我啦,父母同樣出生於民國前三年,那個年代大家都嘛不懂得什麼叫節育,都是能生多少就生多少,生到不能生為止。所以我就擠上了我阿叔阿嬸(父母)的生育列車,與我三個哥哥兩個姊姊並稱為手足囉。 我原來共有四個哥哥,三個姊姊,我前面的一個哥哥是在出生後不久就夭折了,還有一個姊姊也在我還懵懵懂懂的年紀時害病死了。另外一個姊姊則是由祖母做主,「賣」給台北一戶沒有女兒的人家做養女(早年說「賣」,實際上是白送的啦),所以家裡就只剩三個哥哥一個姊姊,連同父母一家七口,共同為創建家業同甘共苦了。 大哥大我十四歲,他是我們在拓荒時期阿叔最得力的幫手,因為是長子,也最能忍「氣」負重。阿叔脾氣爆躁,做他的子女真是苦不堪言,幾乎沒有一天不挨罵,有時也免不了挨打,而挨罵最多的當屬大哥大姊了。大哥的忍耐功夫到家,任由阿叔怎麼不可理喻,怎麼疾言厲色的對待他,大哥都秉持「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的觀念,默默承受一切。大哥是位人人稱道的孝子,做事勤快,熱心公益,沒有一點壞心眼,遠近鄉親提起雙木伯家的大兒子,沒有不肅然起敬的。而他也最疼惜我這么妹,我要什麼,只要他做得到都會滿足我,前面說要他幫我做個存銅板的錢筒仔,他很快就會找來一截大小適中的竹筒,幫我做一個好漂亮的錢筒仔。記得考大學前幾個禮拜,我從收音機中聽到有一種補腦的藥品廣告,我跟大哥說吃了這補品也許對記憶有幫助,大哥沒什麼錢,但仍想盡辦法買了一瓶給我吃。大哥沒讀到多少書,卻全力支持我考大學,這點我一輩子都會感念他。 排行老二的大姊大我十一歲,從小就像守護神般的衛護著我,我還是襁褓時期,她不管做什麼都得揹著我,甚至揹著我去上學。及長,對我的任性也很包容,像吃芭樂(那時沒錢買水果,常去山野採野生芭樂),我怕連子整粒吃下去痾不出便便很難過,都搶吃果肉部份,把硬硬的子推給大姊吃,大姊也從不拒絕。我很依賴大姊,可惜我們相聚的日子卻不長,我九歲時,她就受命離家到新埔跟著滿叔學裁縫,兩年後即在當地嫁人,回次娘家都不容易。幾年後,阿叔要她們一家搬來南部另謀發展,我們姊妹才又有較多的機會聚在一起。只受過小學教育(其中五年是日本教育)的大姊,很聰明很喜歡看書,好學不倦,年近古稀還去上夜補校充實自己,竟而也學會ABC及上網發E-mail、MSN了。在七十二歲那年,她寫了一本叫《山居歲月》的自傳,有五、六萬字,都是她自己一個字一個字敲進電腦完成的(這本書原本只想印來給子孫留做紀念,因緣際會,《山居歲月》後來由寶瓶出版社更名為《內山阿嬤》正式出版問世,在坊間風光一時)。她真是所謂的「欠裁培」的人,如果讓她多受點教育,她一定是個可造之才。 二哥大我十歲,高中畢業,圖畫得很好,當過小學老師,是我們村子裡少有的「知識份子」,也是讓許多女生「暗戀」的美男子,後來因為考進一家國營事業,從此就離家上班去了。我很替二哥找到好工作而高興,但也很不情願他就這樣離我們而去,因為他在家常能給我一種「安全感」。阿叔似乎特別鍾愛他,很少責罵他,他在家時,我們多少可以沾點光少挨罵。另方面,二哥也很會說故事,我跟許多鄰居都盼望他放假回家的日子,當他在講《基度山恩仇記》給我們聽時,大家都聽得入神,到了忘我的境界。二哥也很疼我,他上班有固定收入,常不忘記給他的醜小鴨妹妹打扮得漂亮一點,沒有他的「美援」,大概我也沒有辦法跟鎮上同學一樣,穿什麼原子襪、毛線衣及亮晃晃的皮鞋了。 再來,就要談談我童年時的「對頭」三哥了。三哥屬牛,生性也就桀驁不馴些,他大我七歲,對我這么妹卻一點也不「憐香惜玉」,不是常做勢要擂我一拳,就是威嚇我替他做這做那。他是頑童,常常放牛不好好放牛,割草不好好割草,總是背著阿叔與村童結黨,玩彈珠或偷溜去水圳游泳,也因此常被阿叔打得半死。三哥初中畢業後,就被阿叔送到台北學「黑手」,自從他「獨立」後,也變乖了許多,尤其是服完兵役後,更成了一個風度優雅有禮的青年,疼愛我的程度也不亞於其他兄長了。 最後我要提提年長我五歲送人做養女的二姊。當我幾次吵著要阿嬸去跟阿叔說把二姊「買」回來而不可得時,我也只好放棄這個念頭。我好想看看這個照片上看來好美好美的姊姊,可是我們住在南部,二姊家在台北中和,我們都沒什麼機會出遠門,感覺上就像住在兩個星球般。直到我上了初中,才第一次見到二姊,她終於回娘家來了。二姊時年十八歲,嘩!長得就像朵花一樣,穿著又時髦,台北來的小姐就是不一樣哦。村人都爭相跑來看她,像看電影明星一樣,姑娘們一個個都流露出無限羨慕的神色,走到外頭,還有阿兵哥尾隨釘梢,嚇得我們趕快跑回家掩上大門,那次見面留給我很深刻的印象。後來我到台北讀大學,並在台北定居下來,期間我們還「同居」過好多年,感情甚篤,與二姊相聚的時間,算算竟比其他沒有被「賣」掉的手足還長呢。 兄弟姊妹,親愛起來確是如手如足,我很高興那時政府沒有施行「一個孩子不嫌少,兩個孩子恰恰好」的人口政策,否則我怕是沒有機會投胎到這個可愛的家庭,與我的哥哥姊姊們並稱手足了。 (選載自《農家妹子》文集,本文原載1986年2月號台灣月刊,2009年略修訂)
. 延伸閱讀:* 親愛的大哥 * 姊妹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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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說明】(上)凌傑插畫。(中)沒有六兄妹的合照,這張算是「陣容」最整齊的合照(少了二姊),記得是清明節哥哥們剛去掃完墓回來。(下)大哥來台北一遊,有了四兄妹的合照(少了大姊及二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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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