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年 到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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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到了，家裡開始忙著一些大掃除的工作，同時也準備要做年糕、發糕、紅龜糕、菜包等糕點了，我當然得隨著大人的使喚，幫忙做這做那的，但我最關心的還是我有沒有新衣新鞋穿。

「嬸，妳幾時帶我去做新的衫服？我的木屐也穿舊了，我要買一雙新的。」我巴著阿嬸吵著。

「好啦，等我同妳阿叔拿到錢才帶妳去買。」阿嬸即使被我問得很煩，也不會罵我。

在豐衣足食的年代裡，「過年」與平常日子沒有太大差別，但在民國四、五○年代，「過年」可真是一年中的盛事了。

就我個人來說，一年裡，我最期待的日子也是過年了。

我們的小學課本裡有這麼一句話：「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

穿新衣、戴新帽，對現代人來說根本不是什麼稀罕的事，平常日子就常有新衣穿。可是，我小時候想穿件新衣，確實是要等到過年才能「心想事成」的。

平常我們少有新衣服穿，不是穿學生服就是穿些老舊的衣服，破了補一補，到了要過年的時候，阿嬏才會帶著我到鎮上剪塊花布做件新衣服，然後新買一雙走起路來會「叩！叩！」響的木屐，有這兩樣「行頭」，我就會覺得好滿足，覺得自己像公主一樣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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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過新年，因為只有在過年過節的時候，我們才有肉有好菜吃。家裡雖然有養很多雞鴨鵝，卻都是養來生蛋，或遇有重要客人來時，才捨得殺來吃的。過年的時候，因為要拜天公、拜祖先、拜伯公（土地公）等，所以會準備很多付祭拜的牲禮，託神明之福，我們也就能趁機大打牙祭了。

我期待過新年，因為這天可以領到紅包。那年頭日子不好過，平常很難獲得零用錢，看到別人家吃冰吃糖果好羨慕，我就會「自力救濟」，到外頭撿些破銅爛鐵來賣，賺幾角零用錢花花。只有在過年的時候，阿叔才會主動給我們紅包。我的紅包通常都只有十元或二十元，讀高中以前，我從阿叔那邊拿到的紅包沒有超過四十元的。有一次只拿到十元時，我難過得眼眶都紅了，結果阿嬸及哥哥們都把他們的紅包送給我，我很感激，但也為自己的自私覺得很慚愧。

過年這天，辛苦工作一年的農人給自己放假了，有些會多休息一天，直到年初三才又開始下田工作。所以，不必去田裡工作也是我所期待的，這兩天，我就跟著玩伴們像無業遊民一樣，閒閒的四處逛逛，或去鎮上看場電影，或隨便看看熱鬧，有時也跟哥哥們去押「三六仔」小賭幾把，或與玩伴玩有點小輸贏的撲克牌，玩得好開心。   

而最令我高興的是，過年這天，最愛罵人的阿叔也不罵人了。平常時候，我們幾乎沒有一天不挨罵的，阿叔總覺得我們把事情做得不夠好，只要有一點他看不順眼的地方，便開口罵人。只有過年這一兩天，他會忍住火爆脾氣，不會隨便發火罵人，光是這一點，我就恨不得天天都過年，這樣阿叔就不會天天罵人了。

可惜，「年」，總是過得飛快，當過年那天到了黃昏時，我就開始心裡發愁：「年，就要過去了。」到了年初二的晚上，更有一種「絕望」的感覺，因為，從明天開始，我又要開始過「苦」日子了。

（選載自《農家妹子》文集，本文原載2005年9月號台灣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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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新年到了」為本人《農家妹子》散文集其中的一篇，應「年輕的五月」城市副市長十里「找篇有關童年的文章」之邀，便應景的讓本文「登場」。文中提到的「叔、嬸」，是我們小時候對父母的稱呼。《農家妹子》一書的書寫計劃，於2004年通過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評鑑，獲得創作獎助金。2007年由文宛出版社出版。雖然本書有幸獲得一筆還算豐厚的贊助金，也順利出版，但出版社老闆受到經濟不景氣影響，暫時歇業，發行並不順遂（這是後話，容我賣個關子，以後另表。新年到了，讓我們大家開心過個好年）。本書封面及每篇文章附有插畫如刊頭，皆為畫家凌傑的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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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順在此祝大家新年快樂！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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