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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情是我們時代的解藥 ---郭強生談新作《夜行之子》◎黃麗群
2010/07/07 20:06:49瀏覽1425|回應0|推薦4

※原文載於2010.07.07《自由時報》副刊

  
  我問了郭強生一個問題,他想了一想,忽然岔題:「也是最近才聽人家告訴我,我的月亮跟金星都落在雙子座。」然後笑一下,「大概是這樣吧,有一部分的我非常陰暗,可是又有一部分的我總是覺得萬事可為、未來大好。」
  
以邊緣人物探討認同問題
  茶餘飯後式的一句自剖,或許是進入他新刊小說集《夜行之子》的一個異端切口:「既疏離又糾纏,既絕望又有光」。面對自己的創作時,他抗拒主義與流派標籤,而這本以同志族群為軸心開展的小說集,他亦不願將它放進台灣同志書寫的脈絡理解。「其實是想以邊緣的觀點與真實的人物,寫各種認同問題……過去十年,台灣一直卡在『永遠不會來到的全球化』與『永遠不會過去的後殖民』裡,我就想問:『你要往哪裡去?』」
  這大概決定了《夜行之子》的敘事基調,不管是〈凡賽奇之夜〉的階級種族跨度、〈迴光〉的美式郊區生活、〈放生〉的改革大夢,或〈換魂〉、〈女巫〉裡蹤跡明滅不定卻掌握故事關鍵的「李」、〈替身〉裡那個操弄命運槓桿的神祕人,又或是散落在不同篇章裡對青春色身的念想……全都是一場一場尋而不得、追索無用的夢幻泡影;而書名四字,乍聽乍看,以為又會是晝伏夜出,滴溜溜口吐斑斕舌信之豔魅群象,定神細辨一辨才發現,紐約台北,本省外省,男子女子,作者讀者,書中人所面對的全非悲壯命題衝撞陳述,而是生而為人的基本困境、不戲劇化的日常艱難……
  「同志」的故事一路走到這裡,終於走成了眾生的故事。
  說起來也可能是一個曾經喧譁的時代漸漸老了,但在郭強生筆下老去的同志不是《孽子》裡的衰敗,或〈都是那個祁家威〉裡的難堪,甚至談不上哀樂中年,他書裡講這群「夜行之子」:「我一直不解,二十多年名駿箭神柴可夫斯基裡一批批湧進的少年郎,如今何在?那物質不滅定律怎說?我輩總不可能憑空消失。……(〈轉世〉)」
  
小說家寫給母島的回音
  當然不是憑空消失,只是不知不覺再飛不動,一個一個落入現世悄然安歇,郭強生說:「我們這一代人很累,一直一直在重整,窮,解嚴,暴發,然後又摔回去……」奇異的是,在所有的「後」之後,郭強生寫出這群同代的中年者,竟能那麼純情,又那麼安寧──不是所謂純愛作品裡小男女無欲無破碎的甜蜜,而是從許多的敗壞、許多的戕傷、許多的滅失裡回來之後,仍無怨抑,仍暗暗信仰命運也有善意的時分。
  天真嗎?或許也很浪漫。《夜行之子》既是他個人一段生命史的私回顧,也是他從紐約回台定居後給予母島的回音與回應。一個十年,台灣社會像做了午後一場多汗的大夢後日逐虛無,郭強生談起來口氣卻仍有精神,仍不要輕易毀棄;所以我才忍不住提了開頭那個被他岔開的問題:「你覺得自己是浪漫主義者嗎?」郭強生說,「我樂觀的那一面」大概只是「想通了」:「要有許多骯髒的、沉淪的東西也可以,但是純真的、純情的,恐怕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解藥之一了。」
  我想一想,覺得有理:人到中年,手裡若仍然握著一點跡近青春稚幼的感情,即使長行仍不見終點,應當也能夠無所畏懼,在夜闇裡堅強吧。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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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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