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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6/01 14:46:34瀏覽5420|回應0|推薦38 | |
我喜歡度印度報紙,雖然嚴格說起來許多印度記者的新聞寫作或是英文造詣令人不敢恭維,不過報上有許許多多令人嘖嘖稱奇甚至噴飯的新聞,就像是毒品一樣,讓我不得不看。每天早上我總是坐在陽台上,喝著又甜又膩的奶茶,一邊琢磨某一則報導應該怎麽寫,但更多時候純粹是在享受這個奇妙的印度世界。 住在孟買很久才知道報紙平日兩塊半盧比星期天三塊,這絕對是物超所值! 一日報紙斗大的標題:孟買是全世界最不適合居住的城市之一!仔細讀完,天哪,在這個全球的調查中,從飲水(孟買水,大不易)衛生(太太,客人床上有臭蟲!)房租(房東求求你)到公共設施(孟買雨季),孟買樣樣不及格,差不多是死當的地步,的確不適合人住!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報上還有個統計,全孟買只有750個公共廁所,如果孟買貧民窟裏的人全部一起排隊上厠所,平均的排隊時間為8天!我不知道這個數字怎麽算出來的,不過一大半的孟買人,也就是超過一千萬人,住在沒有私人廁所的貧民窟裏,所以假設大家一起排隊的話,即使不要8天,我確信一定也得好幾天。 這也許是爲什麽溫德米爾(上流社會之一 : 溫德米爾)旁的世貿中心附近,老是有小孩蹲在路邊就地方便起來,每每經過,他們蹲在路旁卻還不忘熱情地向車裏這個他們認得的台灣人揮揮手。溫德米爾和世貿中心中間隔了愛爾卡和亞莎住的貧民窟。 不過再想想(招兵買馬),愛爾卡在廚房裏,馬上就要端上一杯熱騰騰的奶茶,然後再把一塵不染的廚房繼續擦得亮晶晶,接著出去買菜,下午準備晚餐。亞莎正在給已經黃澄澄的銅器打蠟,接著要掃地拖地擦窗戶燙衣服。尼爾生去繳電費,之後回到樓下等著我隨時可以出門。如果不出門,可以到樓下和伊格保王子(我的回教王子伊格保)喝個茶,緬懷一下他上個世紀的皇室點滴。 從小就被教育必須自己做家事,認識的朋友全和自己一樣是尋常老百姓,我怎能抱怨這種日子不好過?孟買的硬體大環境的確有待改進,但我深信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所以真不適合人居住嗎?平心而論,有待商榷,因爲對我這個懶人,倒還蠻適合的,而且已經得了便宜萬萬不可賣乖。 過了幾天同一家報紙又登了另一項全球性的調查,當然又是斗大的標題:微笑吧!我們是全世界第四快樂的民族!嗯,這倒是有道理,至少我在孟買街上看見的人,不論男女老少,有錢沒錢,穿著鞋或是打赤腳,大多數全都是一口白牙笑嘻嘻的。頭條下面還有個小標題:不適合人住又如何?印度的快樂指數比英國和加拿大還高!哈哈,拿兩個大英國協的第一世界國家來比,肯定沒錯! 我弄不清楚孟買人究竟是聽天由命或是天生樂觀,但是不管是前者後者,他們倒是從英國人哪兒繼承來一些自娛娛人的幽默感。我坐在陽台上謹遵報上指示,兀自微笑。 愛爾卡(愛爾卡和象神)來收茶杯順道問:太太,晚上要吃紅豆泥,黑豆泥還是綠豆泥?我放下報紙自己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如果非選不可的話:黑豆泥吧。印度人餐餐要吃的各式豆泥當然有它們的名字,不過愛爾卡在教育我一陣子之後很快的就放棄了,這個台灣人對豆泥有天生的排斥感,用顔色來分辨就行了,不必記住名字。 其中綠豆泥是真的用綠豆做的。沒錯,就是台灣人夏天當甜點的綠豆!這個印象中一定是加了薏仁麥片和冰塊的冰鎮綠豆湯,換了場景在印度被煮的稀巴爛之後,加上薑蒜洋蔥番茄香料,此時已經不是綠色的了,在我眼中是髒兮兮的泥巴色,顔色不對味道不對口感不對,我吃過一口之後就發誓絕不再吃第二口。 當晚我向菲爾重復著我說過數十遍,印度人完全不知道該怎麽煮綠豆時,他告訴我一條今天的趣聞。印度某個省份鄉下有個人跟太太吵架後就住在樹上,已經好幾年了。當記者去採訪時,他說看他可憐的鄰居偶爾會煮點豆泥給他吃,不得了了,不吃則已,一吃立刻發現這個豆泥比他太太煮的要好吃多了,而且鄰居不介意常給他煮豆泥,所以就這麽在樹上住了下來。 爲了好吃的豆泥住在樹上?真是有他對豆泥的堅持。從此我開始在報上找樹,肯定有新聞!一日報紙頭版標題:學生們從樹梢保護總理安全!咦,難不成這些學生也喜歡鄰居的豆泥?這標題倒是下的好,深得我的贊許,因爲立刻吸引了讀者的注意力,一定要讀! 這樣的文章自然是要配上照片的,照片裏一個中學生爬到樹上看來是在站哨,説明是:總理的安危操之於孩子們手中。原來印度總理要出訪某個鄉下地方,由於近來恐怖攻擊事件(火車爆炸了)時有所聞,當地警方於是在總理蒞臨期間,以每天120盧比的價錢,僱了20個中學生,分別坐在總理預計經過的樹上盯梢。 這張照片很明顯一定是事後找學生爬到樹上再照的,還不忘別上警察發給的識別証,並且很敬業的擺出盯梢的模樣。這跟台灣電視新聞有志一同,事過境遷來個蹩腳的情景模擬! 文中訪問了一個當班的十年級學生達斯,他說警察告訴他們爬上樹以後要小心躲好,如果看到可疑的人事物,立刻用力搖晃樹枝,提醒在附近的警察。另一個受訪的當地居民說,我們的警察都是中年人了,而且個個都有個啤酒肚,他們怎麽可能爬樹?所以就找手腳靈活的學生爬上去盯梢,平時早上10點到下午一點半,吃過午飯3點再繼續到晚上10點。星期六比較輕鬆,早上10點到下午3點就夠了。 我樂不可支自己大笑起來,這不會是真的,這分明就是寳萊塢喜劇!亞莎(亞莎學英文)好奇過來問我笑什麽,我很快把這條新聞告訴不識字的她,亞莎翻白眼嘆了一口氣:我們印度的警察真丟臉,我最討厭他們了,只會在我們住的地方欺負我們。亞莎唸唸有詞的走開,我接著往下讀,希望這條新聞永遠不要結束,最好可以讓我讀一整天! 這個追根究底的記者面面俱到,顧及新聞平衡,雙方都得採訪,而且有名有姓。一位負責總理此次到訪安全事宜的行政官員辛格表示,當地警察不知道這些孩子是學生,所以才雇他們當臨時工。這是個奇怪的邏輯:童工可以,在上學的童工不可以? 可能當官不久,還不知道説謊的辛格先生一五一十告訴記者:不過有個孩子在當班的時候睡着,不小心從樹上跌了下來!我不敢相信這則新聞竟然如此劇情起伏高潮迭起,寫的真好!辛格先生繼續在報上説明:在這個學生打盹從樹上跌下來以後,當地警察馬上接到指示,現在已經把所有的學生從樹上撤下來!哈哈,知錯必改,善莫大焉! 就這樣日復一日,我津津有味讀著各地的奇聞軼事,多半令我撫掌大笑,但偶爾也會令人心酸不已。 一日讀到一則特稿,是關於坐在路邊專門幫文盲寫信,面前擺了一台古董打字機的寫信員(瓦斯桶的收據呢?)。這是一項極爲特殊的行業,因爲印度有許多文盲在城市裏工作,他們跟鄉下家人聯絡的方式就是找個識字的人寫信,因爲老家是連電話也沒有的,如果很幸運的有,即使打電話不貴,郵票總要比電話費便宜多了。 這篇特稿裏提及寫信員的操守,就是他寫過的信件内容,全部會跟著他進墳墓,不會透露半個字給任何人。生活稍稍過得去的人當然不需要這種服務,因爲打電話是輕而易舉的事。經常是在城市夾縫裏生存的人,在把微薄的薪資寄回老家之後,附上一封信,問候家人,交代不要亂花錢,要家人不要為自己操心,一切都很好。 偶爾有些到城市裏來尋夢卻淪落到紅燈戶的鄉下女孩來寫信,寫信員甚至會不收費寫下她們在故鄉家人面前編織的故事:我在一個寳萊塢片場找到工作了,經常為一些大明星伴舞。最後還是同樣一句:不要擔心我,一切都很好。。。 這些信極有可能是寄到老家寫信員的家裏,因爲收信的家人也不識字,讀了信之後,再口述回信,寄囘給城市裏的寫信員。 從此每每經過坐在路邊的寫信員,心裏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也說不上來是什麽,不過當他們面前坐了一個衣衫襤褸或是一臉疲憊的顧客時候,那麽我很清楚那種感覺是心酸了。我相信寫信員有一定的操守,但是要求寫信的人完全不知正在振筆急書的人,是不是真實寫下他說的話?或是苦思多日想出來讓家人不擔心的善意謊言,有沒有被寫信員誤解,會不會被家人看出破綻? 但是我已經學得不再為這些事感到有罪惡感(孟買罪惡感)了,我繼續強迫英文流利但完全不識字的亞莎每天認幾個英文單字,繼續每個星期一到納格帕達(納格帕達的兒童節)教孩子們幾個英文字母,也許在遙遠的未來有那麽一天他們其中一人不會需要寫字員,那就夠了! 這多半是我在發夢,但是以後的事誰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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