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臉書上有一則來自Lily（作家李黎）的留言，說很高興我的 Passage to India 孟買之後還在班城繼續。這就像有任何一個不知道在哪個角落不認識的人忽然留言：很喜歡妳筆下的印度，總讓我覺得好似找到同好十分開心，但當時還多了驚喜。

Lily 雖是長輩，我卻無法隨俗把老師用在任何人身上（中國尤其盛行），稱李老師覺得奇怪。那麼怎麼稱呼呢？ 連名帶姓又不免造次，索性跟著西方習慣稱 Lily 吧，相信她不介意。

Lily 的＂半生書緣＂採訪了十二位作家：茅盾、巴金、沈從文、丁玲、艾青、錢鍾書、楊絳、范用、劉賓雁、李子雲、殷海光、陳映真。不止因為其中有許多我喜愛的中國文人，更是因為 Lily 與他們的交往深談橫跨數十年。

“ 他們的話語文字，容貌舉止，在我至少一半的人生裡留下的涓涓記憶，隨著時間匯成了一條盪盪長河”，多令人心動！

第一本沈從文是大學老師送我的，住在雍和宮旁的四合院時，有陣子看見哪裡有露天書展就騎著腳踏車找去，特別要找幾十年前作家的書，在高樓四起的大城市裡假裝自己過著老北京生活，在院子裡聽著胡同裡的叫賣聲，讀著前人的書。

一回地壇公園書展，北京初冬天冷如冰，我哆哆嗦嗦蹲在地上從雜亂無章的書堆裡翻出沈從文，豐子愷，巴金，魯迅，茅盾， 余秋雨，丁玲。。。感嘆書怎麼這麼不值錢，卻又慶幸因此不必多想可以隨便買，包括至今尚未打開成套的明朝那些事兒。

賣書的把書分成兩疊開始用麻繩紮實綁起：大姐，您哪兒人？ 南方？ 我邊搓手取暖邊回話，開口成霧：台灣。

台灣，台灣好啊，他說，住北京？ 是啊，就在交道口。

那挺近，走路過來打車過來？ 我騎車，自行車在公園外面。

接過書臂膀往下一墜，賣書的笑了：沉吧？ 我點點頭他再剪一段麻繩遞給我：哪，待會把書綁在自行車上。我愣了一下心頭暖暖的：欸，謝謝！ 沒事兒，慢走啊您！

我在公園外用幾乎要結冰的手一點也不牢靠地把書綁在後座，戴好帽子用圍巾把口鼻團團圍住只剩下眼睛，寒風刺骨還要擔心書要半途摔下腳踏車，只想快快到家，好把這些上個世紀的文人在書架上一一歸位。

扯遠了，不過有些事不知為何真是記得很清楚。

我沒料到的是與書架上這些中國文人深談的 Lily ，在太平洋那端井然有序乾乾淨淨的舊金山，一直遠遠看著這端吵雜混亂又髒又臭的孟買。

開始請人為《孟買春秋》寫短推薦時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該貿然向未曾謀面的 Lily開口？ 畢竟記者當久了臉皮也厚，沒考慮太久就寫了信。Lily 爽快應允：妳的文章我每篇都看過。我再介紹了自己畢業後的經歷：這樣妳知道是為個正正當當的人寫推薦。Lily回道：我毫不懷疑妳是正正當當的人！

不多時推薦就來了，結尾四字春花秋葉。正與瑣事奮戰的我一看心中大喜，立刻寫信道謝，提及喜歡春花秋葉， Lily 回函：點睛的春花秋葉，就是為了呼應書名啊。。。頓時感覺欲上青天。

附上 Lily 在印刻雜誌六月號關於印度石窟的一篇文章， http://mag.nownews.com/article.php?mag=7-81-18000 

也就是我們和尼爾生開車去的神廟。網上只有部份，至少到書店站著看完，支持台灣出版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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