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身疲憊,我搭上長途的客運車。
「期待」,伴著枯燥的視野,給我一個入夢的渴望。
我喜歡把旅途給睡掉,那好過數著一塊塊過往「地名標示」之際,卻又煎熬估算不到,多少距離到達終點。
我找了中段靠窗的位子坐下。
這有別於後座因為過度顛晃可能產生的不適,也沒有前座因為過多擔憂帶來的壓迫感。(或者,人潛意識裡,總以為「行車意外」,總會從正面撞擊開始)
甫坐定,前方就晃來四個女孩;隨即挑定我前面四個位子。
四個年輕又相仿年紀的女孩,打扮都有著城市氣息。只是言談卻各有不同韻味與口音。初聽對話下,加上頭髮顯眼多變化,我研判她們應該是一群從不同地方到城市髮廊工作的好姊妹淘。
最前端兩個女孩,轉頭扳著椅背,隨著另兩個女孩形成一個「方桌會談」,她們展開了八卦式卻生活化的閒扯。
我刻意撇開對著那兩個女孩的視線…以防止,其中一個長相「爆笑」,說話更「鄉土嘹亮」的女孩,引我發笑。(當然,經過城市教戰的化妝技巧,她的爆笑其實不易發覺~再則,其他三個女孩的確還洋溢俏麗與年輕)
我以為~當車子上了高速公路,我就能一償入夢;她們會終止這樣的嬉鬧。
事實上,我錯了;我咬牙切齒承認…我的夢境被蹂躪,聽覺逃不掉被強暴。
壓低帽沿,我自欺用「無視存在」去掩飾周圍聲響。
打開隨身耳機,我又希望另一道柔軟可以像物質般覆蓋另一道尖銳。
在這些方法都宣告失敗之後,我無奈直視眼前這四個女孩;眼神相遇…她們卻怎麼也無法解讀我的表情。(突然,我感覺生疏了~「厭惡」,該怎麼讓它表現在臉上呢?!)
旅途…車程已經過了一半。
我持續忍受那彷彿虐蚊的嗡鳴,還得分心努力為入夢去裝翅。
(只是閉上眼睛,就會浮現那「鄉土女孩」誇張的肢體動作~妳怎不考慮去跳「八家將」?!)
其實,我考慮過~該不該對著我正前方這個看起來比較和善的女孩說:「小姐!妳前面帶來的那部“機器”,能不能把“音量鍵”調整小聲點?!」
當然,那「機器」指的是那「鄉土女孩」。
這有點傷人,我當然沒這麼做。再則~聲響,並非她一個人的單奏曲。
不傷人?!那自己受擾?!這又令我掙扎…
我終於在極度壓抑之後,決定暫且拋開理智。
深呼了口氣,我盛開一抹璀璨,還把「誠意」補粧上去。就一頭…把自己栽到四個女孩中央。
「小姐~我可以認識妳們嗎?」這話我說來自然。因為…這不是我的調調;不曾說過的,反而沒什麼成敗經驗下的壓力。
「認識我們?我們很少隨便認識男生耶。…為什麼想認識我們?」四個女孩同時驚訝望著我,「鄉土女孩」依然多嘴。
從表情看著出來,她們對於這種新時代「搭訕」方式早司空見慣的竊笑。還一臉像個「釣客」般,準備把玩著她們以為彷彿「魚群」的我。
也許,頗有姿色的女性,總會把身旁任何接觸她們的異性,沾沾自喜去定位他們具備企圖。這「自捧情結」發酵下,也連帶把男性「卑物化」。可笑的是,更有一些不具姿色的女性,也把這種情愫當成一種流行,自顧自陶醉在不可能的幻想中;說服自己這是一種對「美好」(她們習慣這名詞來形容自己)的侵略。
(我喜歡測試人性…看到這樣表情,我知道我是成功的準確;清晰知道被動與主動被定位的懸殊尊卑)
我可是設法過,只為了「釣」出她們的一句:「為什麼?!」。那樣,我才能接下去我想說的下一句。
(好吧~我承認,我也是「謀略派」。)
我依然笑容可掬,停頓了一會,慢慢說著:「因為,我還沒認識妳們。~如果我認識了妳們,那麼我們就是朋友了。」
收起了陽光,我繼續說著:「是朋友之後,我就可以很坦白而無須抱歉的,跟朋友說我想睡覺,希望妳們可以有公德心的……“閉嘴”。」
四個女孩從暗爽,一下子跌到糞坑,滿面大便的臉。我把頭縮回座位時,她們還悶不吭聲。
車子持續行走,車上鴉雀無聲。
不知道有沒有人感激過?…他們的敢怒而不敢言,因為我而宣洩,進而獲救。
唯一知道的是…當我「半覺」清醒之時,車子已到達終點最後一站。
而那「四個朋友」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下車「呼吸」了?!
我還是喜歡…搭長途車時,把旅途給睡掉。
那好過…數著一塊塊過往的「地名標示」之際,卻又想不透那些跟自己到底有什麼關係?!
(寫於2005.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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