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沉靜在黑暗裡。他們留了綠色沙發上面的一盞燈沒關。

「通常他們把我放在長沙發上。」她小聲的說。

它小心的把她放在紅色的長沙發上。小喜抬起眼：

「噢，糟糕！他們把耶誕樹的燈關掉了。真過分！」

說時遲、阿葉面對著樹，伸手；插頭和插座一接上、耶誕樹的燈光，使整個空間充滿溫柔的光線，當場再造耶誕的奇幻。

「你動作好快。」小喜說「你讓我想到小精靈、它實現我每一個心願‧‧‧耶誕樹真美啊你看到了嗎？」

它很慎重的點頭說：

「它讓我想到滿天的星光。」

「真的嗎？我常常問自己。你們也會在發亮的星星上面放假的雪嗎？」

「不，天上的燈光，那些星星、星球。」它解釋「它們裡面有某些、周圍圍著不同的氣體瓦斯。妳不認為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們才在耶誕樹的燈光上噴上些假的雪花？」

「我從沒有這麼想過。不過、每一年都一樣，我們也不知道要還是不要噴假雪在樹上。媽媽討厭這樣子，奶奶也不喜歡，可是今年，沒有人敢反對我。」

「而且，你們還在樹頂擺了一粒星星。

她抬起頭：

「我們以前那個找不到、不見了。看，它有些歪了‧‧‧」

小喜驚訝眼光注目下，阿葉已經來到樹頂。有一些紙糊的天使、這裡那裡掛在樹上，有的白色、其他的噴成金色。而現在，一個真正的天使，正站在樹頂上！」

「現在扶正了嗎？」

「我覺得、嗯可以了‧‧‧等一下下，留在那裡多一會兒，看著你這麼浮著、真是太美了！」

阿葉浮在空氣中，在飯桌上空大約一公尺的位置。

「啊，如果我也能夠飛的話多好。」她說「也許、我就能離開這、所有、一切。」

天使指指一個大盤子、裝滿蛋糕和耶誕節的糕餅。

「他們沒有把蛋糕收起來。」

「不，你可以吃啊，如果你想吃的話。」

阿葉手指著蛋糕畫圈圈：

「我如果能吃一塊的話、我一定會喜歡。」

「當然你可以！他們做了這麼多。」

它深深嘆口氣：

「天使不吃東西的，妳很清楚。飲食對我們來說是不可能的。」

「對不起！我又忘記了。」

「《還有其他的生命，還有其他的生活，一代延續一代‧‧‧》如此、不同的桌上、一直會擺滿不同的食物和飲料。但是天上的天使永遠不能夠知道，地上人的美食、任何一丁點的滋味。」

「你可以給我一點餅乾嗎？」

阿葉俯降而下拿了一塊油酥餅乾給小喜。她慢慢的嗑那塊餅，像一隻小老鼠，阿葉飄到她躺著的長沙發上方。

「看著你們吃東西實在很有意思。」

「為什麼呢？」

「你們把什麼東西放在嘴裡，你們用舌頭發出各式各樣的聲音，你們嚼動半天，然後、你們吞嚥。我猜想，在吞下去之前，在被身體吸收之前，每一次都會感覺不同的味道吧。」

「沒錯，就像你的描述一樣。」

「有多少種不同的滋味？」

「不知道。我不認為有所謂的《滋味索引》這類的東西。」

「那妳告訴我妳喜歡的味道好了。」

她想了半天。

「也許、草莓‧‧‧草莓冰淇淋。」

它張大圓圓眼睛說：

「這件事我總覺得奇怪，你們喜歡在嘴裡放這團、跟雪或是薄荷一樣冰冷的東西。我想它應該也會讓妳的身體感到發抖發麻發癢吧？」

「聽到你這麼說，有些事情真的讓人覺得奇怪！但是、是真的，每次我都覺得肚子裡癢癢的。啊，我真喜歡！」

阿葉一直在長沙發上飄浮。有時候它向後退個十或二十公分，有時向前，一個小小的平衡，它靠近小喜。

它指指桌上的食物：

「盤子裡還有一些草莓。」

她笑著說：

「那只是給小懶的、杏仁麵粉做成的草莓。」

「它們的滋味真的和其他的草莓不同嗎？」

「當然，它們完全不同。不過、這兩種，都值得放在《美》的辭條下面，像《美味》。」

她抬頭看著天使藍寶石般眼睛。

「妳可以描述真正的草莓和杏仁麵草莓的分別嗎？」它問她。

小喜的餅乾還沒有嗑完。她看看杏仁麵草莓，深呼吸，說：

「果園裏面的草莓同時帶有甜和酸的滋味──紅色的、當然，然後說到杏仁麵粉做成的草莓、它可能有紅色的滋味、可是是人加上去的色素，我們特別會感到一股甜甜的瑪士班和細柔入口即化的滋味。」

「《甜甜的瑪士班和細柔入口即化的滋味》」

「你不知道瑪士班是用杏仁當材料的嗎？如果我說甜和細，那是因為杏仁被磨成了細粉、還有加了砂糖使它帶有甜味。」

她舔舔自己的手免得遺漏了最後一口油酥餅乾。

「說真的，不管是杏仁還是砂糖、我都不想吃，但是、這是因為我現在的身體不好。但是、因為是耶誕節，我就一直想到它們。」

阿葉一臉的抱歉：

「很可惜，妳的說明、對我一點用處都沒有。這個、滋味的故事、對天上的、其他的天使來說，終究是個難解的謎。」

「但是，我希望，上帝不會不知道吧，畢竟是祂創造了我們！」

阿葉停在她的大腿上。一點重量也沒有，好像只是掠過上方。她連一點被呵癢的感覺都沒有。

「我們永遠、不能完全了解我們創造了什麼。」

「為什麼？」

「妳不過是描或畫一些東西在妳的紙上。這不代表妳可以把妳畫的東西當做那個東西。

「這毫無關係，有些東西是死的。」

它非常同意：

「就是這樣才很了不起。」

「什麼？」

「妳們，你們是活生生的。」

小喜抬頭看著天花板：

「反正，上帝，從表面上看起來，祂根本不了解、耶誕夜的時候生病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天使打斷她的話：

「我們晚一些再來討論上帝的問題。現在、妳再跟我多談談、解釋血肉之軀的事情。」

「吼── 你問我啊！你問就是了！」

「我們已經談過味覺。對我們來說，還有另外一個難解的謎：你們有時不需要將鼻子湊上去聞，你們如何能夠分辨不同的氣味？所有各處漂浮的氣味，是什麼？」

「也就是說、你甚至聞不到杉樹的味道？」

它悲傷的嘆氣說：

「天使們沒有你們的感覺，小喜。我們不是在上入門的基礎課程，我懇求妳，試試看理解我的問題！」

「對不起‧‧‧」

「杉樹是什麼味道？」

「呃，綠‧‧‧有一點酸味，一股‧‧‧有一點腐臭味。不過同時也有些甜味。我會這麼說、杉樹是唯一集合了耶誕節的總合的味道。有香草苦曼和包心紅菜的味道、燒炭的味道。最後還要加上爺爺的雪茄味道，不過這個味道比較重了些。」

「你們可以感覺到光線嗎？」

「不、不行。」

「你們有些矛盾‧‧‧」

「不，杉樹，一旦我們幫它裝飾、還有加上燈光之後，它的味道會有一些改變。這是一種太微妙、很難覺察的改變，可是、就是這樣創造了這個節日的氣氛。」

「好‧‧‧我想我對於氣味的了解不會超過對味覺的了解。那，是否存在著無窮盡的氣味呢？」

「一定的，不過我認為人類並不具有、最靈敏的嗅覺。我們的嗅覺當然有能力辨認幾百種氣味，不過我們的味覺更能夠辨認千種以上的味道。狗的嗅覺就比我們的靈敏得多了。我認為它們可以辨識超過一千種不同氣味。如果我們也有一個，像狗兒一樣，佔了頭部大部分面積的鼻子，老實說，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