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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01/31 13:12:56瀏覽470｜回應1｜推薦3 | |
| http://blog.chinatimes.com/solyang/archive/2011/01/24/602800.html
山路 2011-01-24 19:12 ｜迴響：3｜點閱：648 送葬的行列，冷落散漫，只有寥寥六個人。 山間部落在午后十分寂靜，許是屋內的人都睡了，山坡上只有野狗蜷縮著身體打盹。 棺材是由三夾板釘成，但仍須四人扛著。這群醉鬼，喪禮彌撒時，四個人已經陷入囈語昏沉狀態。起靈時，抬左前方的巫明滑了一跤，圍觀的族人看到他狼狽的模樣，不禁忘情大笑。這一幕使得葬禮最後的一點肅穆氣氛被沖淡，族人笑開了，場面嘰嘰喳喳，彷彿忘了棺木裡還躺著一具屍體，還有一段送行的路。 亡者春水的舅舅要回水泥廠上班，其他族人一哄而散。送葬隊伍只剩下四個抬棺的酒鬼、為春水拿遺照的五歲的兒子明輝，還有沿途灑聖水的艾神父。 平時，明輝是一個脾氣倔硬的孩子，鬧起來會在地上打滾。今天他不言不語，在漫長的彌撒過程中，低頭的時候多，但也不看不出他是否在哭。 五十九歲的神父，來自歐洲的雪山國度，他穿一襲白色聖袍、繞過頸膊的紫色聖披垂掛下來。艾神父有一張多稜角、瘦削的臉龐，這增添他肩負神職的嚴肅性。在他一聲喝令下，半醉的巫明似乎意識清醒些許，扛棺的步伐加快，一行人歪歪扭扭往山坡墓地行進。 放大的彩色遺照，是春水在十八歲那年和家人的合照。為了辦這場後事，春水的舅舅翻遍海邊老屋，從一堆雜物找出來這張照片。這個很少進城的老人，耗費來回車程兩個多小時，去放大照片。遺照中的春水留長髮，她的眼睛烏黑、雙眉濃密，但，她並沒有直視鏡頭，心思似乎遺落在哪處。 天色澄藍，峰峰相疊的山色霧綠朦朧，大朵、大朵如待紡棉捆的雲團鑲著銀灰色邊，移動速度緩慢。長期失眠的艾神父，此刻半閉雙眼，如果他不是仍跟著隊伍，路旁探頭的人一定以為他睡著了。艾神父長年習慣皺眉，時間、海邊吹來的風沙以及教區日夕不斷的難題都形成刻畫臉龐的紋路，且日日拓深。此刻，他陷落在遙遠的記憶中。 神父是在二十七歲那年，從家鄉來到這個山地部落傳教，一晃眼已三十二年。天主教會的聖召銳減，他所隸屬的修會已經沒有年輕人願意來海島服務。會長明確告訴艾神父，他將是修會最後一個在島嶼的神職人員。 年輕時期的艾神父有一頭深棕色捲髮，他全身充滿活力和傳道熱情，說話快速並且夾著原住民口音，話尾總是夾帶一陣大笑，周遭空氣都因而振動嗡響。在夏日的道理班，一群小孩圍坐樹下聽聖經教義，悶熱、乏味讓小孩半垂著頭，當艾神父提高聲音說：「今天結束，吃點心了！」神父的話聲把周圍幾棵樹都震出沙沙聲。 春水在出生一個月後的主日，由神父領洗，那時神父來到部落第三年。春水給按了瑪利亞的教名，那是神父期待她一生能學習瑪利亞對信仰的態度，毫無保留地信服耶穌，跟隨基督走上愛的苦路。 神父記得，三歲時的春水，第一次在幼兒園聽道理，她的記憶力特別好，關於耶穌受難的故事。春水不僅記得牢，還會幫其他的小娃娃提示。那時期，春水的生父還未過世，家中只有一個小孩，部落族人經常看見他們父女兩人去海邊撿石頭，或是蹲在野地採摘野菜。 當年，身強力壯的神父騎著重型機車穿過部落時，春水和一群小孩常跟在後面追跑，大聲喊著：「天主保佑！」那是艾神父的家常問候語，這群小孩模仿入微的呼聲，惹得在屋簷下烤火的老一輩族人大笑不止。 濱海的太魯閣族部落，是日據時期，從奇萊山撤下的最後一個部族，族人凶悍，以出獵、出草所獲決定族中地位，並非一具被釘在十字架的聖像即能馴化。 主日彌撒，當鐘聲響遍部落各角落，連癩皮黑狗也驚醒過來。這時，部落屋舍走出三兩人群，他們踏入聖堂時，先從聖水池沾聖水、劃聖號，然後，誰也不肯往前坐，總是喜歡擠在最後一排，遲到的人不情不願地被推往前走。 在可容納三百人的大教堂裡，艾神父扯起嗓門、用不純熟的語言講道，春水和同齡孩子坐在前排嘻笑，那時，神父會投來嚴厲眼光。 春水七歲時，她的父親肝硬化愈來愈嚴重，母親和族人到北部做工。春水在家中負起照顧父親和弟弟的責任，瘦小的她常常在田裡挖地瓜，然後揹著沉重的麻布袋從荒涼小徑回家。 兩年後，她的父親過世，母親回到部落，身旁跟著一位同工寮的台東人，以後，春水的母親又生了三個孩子。神父看見日日抽長的春水領著一群弟妹玩耍，星期天上教堂。 在春水十二歲時，一個黃昏將臨的下午，母親從宿醉醒來，發現同居人跑了，也帶走她僅有的一萬多元。她氣到在屋內抓狂，時而以台語、時而以國語、原住民母語大聲咒罵。兩個年幼的小孩正無知哭鬧，招惹母親抄起藤條，把全部力氣發洩在孩子身上。這是第一次，春水違抗母親，她站在弟妹前，用身體擋住母親，並且和母親發生扭打。（上篇，待續） 迴響1: 生命不就是如此, 充滿許多的無奈, 神父也罷, 春水媽, 春水(雖然故事還沒提到她,但從年輕的照片神情), 她的弟妹, 及其他族人... 更是. 楊索的筆觸不也輕輕透著淡淡的哀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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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文學賞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