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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創作

真愛氣球(08)

文 by cindy野

這幾天，整個人顯得相當憔悴，走在路上，就算有人盯著我瞧，也只是因為我如同一位失了魂的老婆婆，沒有絲毫的整理，垂落的髮尾亂翹，連照鏡子自己都會嚇到。

『天啊！我怎麼會變成這副德行？』

我毫無支撐力的靠坐在服裝店裡的全身鏡前面，任由鏡子反射出我醜陋、無精打采的模樣。碧姐站在我旁邊，皺著眉頭看著我，像是一台新型掃瞄機不間斷的向我掃射，想看透我的內心。

『楓聆，發生什麼事了？才短短一個晚上沒見，怎麼這麼狼狽？』

碧姐隨手拿了梳子毫不避諱的替我梳頭，對一個可以說是完全不熟的人採取這種程度的親密動作，我也只能低著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算想說什麼，也很無力。

『我就陪在妳身邊，等妳好多了，再告訴我妳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她在桌邊擱了幾本雜誌，替我泡了杯咖啡，就安靜的離開。儘管她有多麼的好奇。

但說來說去，還是我差勁，我來這應該是要陪她說話聊天的，結果卻讓她來安慰我，我真沒用。

『姊姊，這個給妳吃，吃糖糖，心情會笑唷！』

突然有位年紀很小很小的女孩，停在我身邊，張著小小的手心，上面放了兩顆巧克力球。稚嫩的粉紅小手，真是可愛。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她說話很有創意，不但叫了我聲姊姊，還用了『笑』字來形容心情吃下巧克力的反應，加上大舌頭式的童言童語，頓時間讓人心情愉快。

『媽咪，姊姊收下我的糖糖了喔！』

小女孩嘴裡叫的媽咪正是碧姐。碧姐摸摸她的頭，說她好乖。

『碧姐，妳女兒真可愛。』

『不可愛，很會給我惹麻煩的。』『倒是妳，看到小孩子都心花怒放了，妳很喜歡小孩？』『怎麼不生一個呢？妳結婚了，不是嗎？』

碧姐真是一刀見血，問到了重點。

瞧見我的臉塌了下來，她的眉頭又更緊了。

『妳啊！就別ㄍ一ㄥ了！妳來這裡不就是想找人說說話。』『在我面前，不必擔心好不容易藏起的脆弱被看見，更何況，妳這副狼狽模樣，說妳沒事過得很好，才怪！』

碧姐牽起我手說，『我們都是女人，都結過婚，妳的苦我多少能夠瞭解，把妳的故事說出來，有我在，不要怕。』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面前的這位女人好神秘、好英勇。

她應該只是一個服裝店的老闆娘才對，為什麼她給我一種心靈諮詢師的感覺，讓人有一種衝動想將自己的全部告訴她……。

看過日本著名動畫『龍貓』嗎？

我就像是幾經迷途的小女孩，而碧姐像是大龍貓，似乎我怎麼向她傾訴都可以。

☼

『妳真勇敢。』

聽完了我的故事，碧姐只給予我這樣的回應，與崇拜的眼神。我想，勇敢跟崇拜或許會比憐憫與同情來的更容易發揮安慰的效果。

『幾乎同時面臨先生與公公的死訊，如果我是妳，未必還能獨自一人撐到現在。』

『妳不覺得我傻嗎？為什麼是勇敢呢？』

『妳當然不傻，經過這麼多風風雨雨還能一個人生活，怎麼會是傻，當然是勇敢啊！要相信上天，留妳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有祂的道理。放心，妳一定能夠苦盡甘來的！』

『或許吧！』

我隔著窗戶望向天上的雲，苦盡甘來，苦何時盡呢？

雲像是我心中的迷霧，沒有答案。

『這樣吧！今天我們一起吃晚飯，我請客，我女兒也一起去。』『吃頓大餐，忘記不開心的事情，怎麼樣？』

真羨慕碧姐這麼有活力，是啊！吃頓大餐，就算忘記不開心的事情只是暫時，至少能偷到很多如醉的快樂，也好。況且一路上有小碧相伴，我想這頓飯會相當的歡樂。（小碧，碧姐的女兒。）

『媽咪，媽咪，吃這家啦！』

小碧伸出短小的手指，指向車窗外的不知名餐廳。目光卻僅緊盯著門口發氣球的老先生。

『媽咪，媽咪，好嘛！吃這家啦！』

我與碧姐相視而笑，我們心知肚明，小碧只想要氣球。

『好吧！竟然小碧這麼想吃這家，我們就吃這家。』

我無法假裝沒看見小碧那張被氣球狠狠吸過去的臉，只好當她的說客。

『真傷腦筋！要是妳有小孩，一定寵壞了。呵呵～』

聽到碧姐這麼說，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或許吧！我真的會寵小孩。

小碧如願以償的拿到氣球，我們也走進店內。

該說是謝謝小碧的執著，還是該說我跟氣球之間的緣分不斷？

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正是一間氣球餐廳。

『哇！媽咪，媽咪，妳看，好多好多的氣球喔！』小碧拉扯著碧姐的衣角，開心的蹦蹦跳跳。

我們選了一處寬敞的沙發套座，有兩張沙發，小碧堅持要坐在我旁邊。

我趁點餐的時候環視周遭環境，看起來雖然像是高級餐廳，充滿五顏六色的氣球，但大致上都還滿清幽的，不會讓人有不舒服的拘束感。

小碧吵著要吃薯條，喝玉米濃湯。

我跟碧姐則是合點了一份海陸全餐。這樣應該夠吃了吧！？

就在我正這麼想的同時，有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叫住我。

『楓葉！』這聲音聽起來像是……Eric。

『咦？你怎麼在這？』

『我跟員工一起來這裡送氣球啊！應該說是送貨啦！』

『喔！原來如此，真巧。我跟朋友出來吃飯。』

『朋友？』Eric眼神露出疑惑。看了看碧姐跟小碧，然後嘴巴張大到快裂開。

『爸─爸－。』這聲來的更是天外飛來一筆，還是從小碧嘴裡喊出來的。

『嘿嘿！小寶貝，妳怎麼跟爸爸的朋友也是朋友啊？』

『因為媽咪跟她是朋友啊！』小碧開心的把眼光都放在這位『爸爸』身上，用口齒不清的語言說著。

『咦！老公？』

『碧姐，妳叫他老公？』

『是啊！怎麼啦？她是我老公啊。』

『搞了半天，大家都認識啊！』『老婆，我跟楓葉是以前上班的同事。但是她現在算是我的老闆。』

『啊？』碧姐一臉模糊，根本聽不懂Eric在說什麼。

小碧則是在一旁開始啃起薯條來，嘴邊還沾著蕃茄醬。

『你們說什麼，我搞不清楚。這樣吧！老公，不趕時間的話，陪我們一塊兒吃吧！有話待會慢慢說吧！』

我看著Eric向員工使了個眼色，便在碧姐身旁坐下。

『原來楓聆就是你當年苦苦追求，最後卻嫁給別人的女孩！？』

我跟Eric很有默契的點點頭。

『原來去服裝店裡投履歷的女孩就是妳啊！』

短短幾秒鐘，我又點了第二次頭。

我也沒想到，原來他們是一家人。

『那老公，你剛才說楓聆是你現在的老闆。那麼，楓聆怎麼會來店裡投履歷？』

『這個嘛！說來有點尷尬呢！我是在投了履歷之後，才知道自己是一間店的老闆。』我面有窘色的回答。

『啊？』碧姐又皺眉了，其實仔細比較看看，小碧跟她真像，兩個都愛皺眉。

『唉呀！老婆，這件事說起來有點複雜。晚上回家我再解釋給妳聽。』

Eric看了我一眼，像是徵求我的同意讓他向碧姐說明『我為何突然變成老闆』的原因。

我輕輕點了一下頭，遞給他一抹微笑。

世界真小，沒想到跟碧姐來吃飯，卻輾轉得知Eric已婚的消息。看來我真的不必擔心他對我還有其他想法了。也許，碧姐就是上天送我的禮物吧！

吃飽飯後，Eric自然成了我們的司機，小碧在我腿上睡著，手裡還握著氣球。

『我們家小寶貝真喜歡妳耶！』Eric從鏡子裡對著後座的我說。

『這樣好了，楓聆，小碧給妳做乾女兒，好不好啊？這樣我們的友情又更進一步了呢！』

『好喔！這樣不錯耶！』Eric笑著。在睡夢中的小碧也淺淺笑著，像是聽到大人們的談話了。

回到了碧姐家，她先抱了小碧進屋，交代Eric送我回家。

『真沒想到妳跟我老婆認識呢！』

『我也沒想過她會是你老婆呢！』

『呵呵呵呵……。』我們兩個好朋友就在車子裡互相談論了起來。

後來Eric告訴我，小碧跟我非常投緣，因為小碧也是氣球迷。還說小碧出生的時候情況非常尷尬，當時剛好是聖誕節。挺著大肚子的碧姐正在逛百貨公司，想買氣球回家裝飾，突然一個不小心就把孩子給生下來了。當時還是嬰兒的小碧就落在滿地的氣球堆中。

『真是天生的氣球迷。』

『可不是嘛？那小傢伙啊！學會的第一句話不是媽咪，也不是爸爸。是氣球。』

Eric吃醋的表情也像極了小碧，這家人都愛皺眉頭。到家之前，Eric還跟我約定好，有空一定要帶小碧來家裡玩。也要找時間跟我好好說說他與碧姐之前的愛情故事。

『今天謝謝你們一家人的陪伴，我心情好多了。』

『說什麼謝謝，基於朋友道義，妳過的好不好也是我的責任範圍……。』

『這麼說就嚴肅囉！』

『好了！時間晚了，快回去吧！』

彼此互道了再見晚安之後，我遙望著車子遠離。

今晚，真美。

好多開心的事情。

多了個乾女兒，還更穩定了與昔日好友的情誼。

心情也好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回家之後，一進到書房，我發現，落地窗上的氣球顏色……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