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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創作

真愛氣球(10)

文by cindy野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真的是恆久不變的道理。

人往往在擁有的同時也失去了什麼。

我失去了殷祺與公公，同時得到了殷朵以及碧姐一家人的親情與友誼，對我來說是值得高興的。

但一想到遲早得簽下離婚協議書，心裡總會掙扎，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失落。

既然我的確永遠失去殷祺了，那麼我還在執著什麼，總覺得簽了之後，人就會越往事實的井邊跳進去，就算早已接受事實，……。

『還是很猶豫吧？』曾律師盯著將目光擺在離婚協議書上的我。

我點點頭，無力表達什麼。

躺在桌面上的鋼筆，冰涼的光芒閃爍的令人難受。

但我還是握起了它。

這支鋼筆是當時殷祺還是送貨員的時候，常常帶在身上用的筆，也是我們第一次約會他送我的紀念禮物。我一直捨不得用，甚至視它為傳家之寶，這幾年一直被我收在書房的抽屜裡。

我想，今天應該很適合再次將它拿出來用吧！

過往的溫度已不復在，但熟悉的感覺卻依然停駐在上頭。

我們都不曾想過，這支紀念禮物竟然要被拿來簽字，簽的還是離婚協議書，真是有點諷刺。

『殷祺，既然這是你的遺願，我只好照做。無論我是否另尋幸福，再次嫁做人婦……』心裡這麼想著，握著筆的手心卻還是忍不住的冒汗、顫抖，直到協議書上出現我的名字。因顫抖而潦草的字跡，已經成為我與殷祺離婚的證明。

『楓聆，妳能想通，我很替妳開心。不要再失落了……。揮別陰霾之後，一定會雨過天晴，出現彩虹的。』『那麼我先走了，改天再聚。』曾律師嘴角上揚，這麼自然的微笑在這種時候出現似乎有點突兀。給我一種他鬆了口氣的感覺……，真怪！

本來我還想質問上一次見面，他為何急著走？

不過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既然殷朵已告訴了我公公的死訊，我再追根究底也不能挽回什麼。只好作罷，讓他離開。

☼

後來，我到了碧姐的服裝店找她聊天，除了那兒，我想不出有更好的地方能暫時揮別失落感。一到店門口，卻看見貼在門邊的海報，上面寫了今天不營業的字句。我從外面窗戶往裡頭看，燈是亮著的，我又碰碰門把，發現並沒有上鎖，於是我開了門，喊了喊碧姐，示意我要走進去了。

今天的她看起來特別美麗，頭髮特別上了捲子，唇色也比平常鮮豔，微笑中帶著些許的甜，十分動人。原本就很有朝氣的她，今天更增添了幾分女人味。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今天是她與Eric的結婚三週年紀念日。

這強烈的幸福快樂用力提醒我幾分鐘前簽下離婚協議書的事實。

有那麼幾秒鐘，心痛難挨。

但在洋溢著幸福表情的碧姐面前，暫時的偽裝大概是對彼此最好的成全。

『這樣吧！碧姐，今天是妳與Eric的大日子，不如我替你們照顧小碧？』小碧早已經牽著我的手，自願將一整天的時間奉獻給我這個乾媽。

『楓聆，妳真是善解人意。』碧姐不停照著鏡子，似乎對自己的扮相很不滿意。

『這是當然啦！結婚紀念日帶著小碧當電燈泡啊！到我那兒，有得吃有得玩，不怕無聊呢！』小碧還是很開心的握著我的手晃來晃去，像是催促著我趕快帶她去玩。

『還好有妳呢！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不該去慶祝。』

『這麼重要的日子當然要慶祝了，放心，有我在，小碧會乖的。』小碧在一旁點點頭。

『妳就別再照了，夠美了。』碧姐聽我這麼一說，一時臉紅的像是正要新婚的新娘子，臉上充滿了嬌羞。

『嘿！最佳男主角來囉！』Eric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手上捧著一束玫瑰花。

西裝筆挺的他，與碧姐站在一起，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相當適合。

『走路沒聲音的你，真嚇人耶！』

『能被這麼帥氣的男人嚇到是妳的榮幸耶！』我做出一副想吐的模樣。小碧在一旁偷笑。

『幹嘛這樣。我真的很帥氣啊！妳不覺得嗎？』Eric嘟起嘴來扮起傻瓜臉拉著小碧的手，在我跟碧姐周圍繞著圈圈。

『唉呀！別繞了，快去慶祝吧！』

『小碧來，來乾媽這，爸爸跟媽媽要去幫小碧買很多禮物喔！』

在我的催促之下，Eric與碧姐就牽著彼此的手踏出服裝店，小碧站在原地對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不斷揮著手。而我從他們的背影接收到的是滿滿的信任，以及那些令我羨慕不已的幸福。

☼

『APPLE。』小碧指著餐桌上的蘋果。

『小碧好厲害，會說蘋果的英文。』

『JUICE。』

『小碧想喝蘋果汁？』她點點頭，伸出小小的手心拿著蘋果，慢慢走到洗碗槽旁邊。可愛的她墊著腳根，手一邊揮啊揮的，原來是想洗蘋果，她身形還很小，碰不到水龍頭。我便輕輕的抱起她，開了水龍頭，讓她如願以償的洗蘋果。

其實蘋果早已洗好，放在餐桌上，方便供客人隨手取來食用。

只是看到年紀小小的她觀念頗好，只好讓她發揮一下這小小的長處。

帶著小碧回到家之後，除了做做小點心，打打果汁給她飽餐一頓之外，就是陪著她童言童語，或是看看電視卡通。每次看到小碧，總會覺得自己沒有跟殷祺生下小孩而感到萬分可惜。

如果有的話，應該可以跟小碧當好朋友吧？

看著手舞足蹈的小碧，跟著電視上的哥哥姊姊們跳舞，可愛的身影，無論何時都吸引我的目光。小碧也跟我一樣，喜歡在氣球畫上五官，然後自言自語，高興的很。偶爾累了就趴在我身上睡著，有精神了又要我說故事給她聽，小孩子都是這麼天真可愛，跟他們在一起的確會忘記煩惱是什麼，就算只是暫時。

到了晚上，Eric來接小碧回家，貼心的他除了道謝之外，還細心奉上了宵夜。

牛肉炒麵。

我記得這是結婚前，我與殷祺還有Eric三個人友情還沒決裂之前最愛吃的。

事過境遷，人事已非，唯獨這味道一點都沒變，令人想念過去的時光，心裡漸漸升起些許的溫暖，讓我慢慢的忘記夜晚僅剩的孤寂。

於是我又泡了一杯殷祺最愛的蜂蜜牛奶，一個人在書房享受這帶著美好回憶的宵夜。

『輸的人，就要負責三人份牛肉炒麵的費用。』

當初，我在殷祺與Eric之間陷入兩難的時候，在他們還願意公平競爭的時候，常常用我的氣球做比賽的賭注，就為了一搏我的芳心。

『看誰先爬到樹上，拿到楓葉的氣球，誰就贏了。』

『誰先找到楓聆藏起來的氣球，誰就是贏家。』

『一個小時內，誰吹的氣球最多，……。』Eric永遠是大聲說話，出主意的人。

每一次，Eric都很認真做到每一項，每一次都當上了贏家，但卻沒有因此就得到我更多的青睞。反而是殷祺的努力往往感動了我，明知道不可能贏過Eric，卻還是非常用心的完成，甘心的當個輸家，沒有刻意想出風頭。

還有一點，Eric每次開出的比賽賭注，在還沒認識殷祺之前，他就常這樣做，沒有人比他更有懂得我會把氣球藏在哪裡的默契，更不用說跑步，或吹氣球，他是全書店跑步最快的員工，吹氣球更是速度之快。殷祺雖然都知道，但他都沒有因此而放棄每一次比賽。

『真是的，堂堂的送貨員，怎老是跑輸我？』Eric總是這麼直接了當的刺激殷祺。

『送貨員是開貨車，又不是跑百米。』殷祺也總是垂頭喪氣，卻還是帶著笑容。

『好了，兩位紳士，你們兩個都很努力，我這個總裁判就判個沒輸沒贏吧！』『肚子餓了，找牛肉炒麵先。』

無論Eric再怎麼得意，殷祺再怎麼失意，都會在我開口說話之後恢復平靜。

☼

我們三人裡面，只有Eric不敢吃辣，他總會把辣椒最多的那一碗麵，推給殷祺，殷祺也總是理所當然的接受，配著一口一口的開水或是冰紅茶，將紅通通的麵吃光光。但是也有例外。

Eric偶爾會逞強改變比賽的賭注，把原本的負擔費用改成一碗加滿辣椒的牛肉炒麵，無論比賽什麼，輸的人鐵定要吃的熱淚盈框，紅唇腫脹。只不過Eric總是很倒楣，他越是逞強的那幾次，一定都輸。而我跟殷祺都會念在大家都是好朋友的份上，送他幾瓶冰涼的礦泉水，幫助他光榮戰敗。

一直到我在他們之間做出了選擇之後，我們三人就很久沒有聚在一起吃碗牛肉炒麵，雖然今後也沒有機會了。

所以在這碗具有特別意義的牛肉炒麵裡頭，其實包括了許多喜怒哀樂。

五顏六色的配料象徵著我們過往的青春，每吃一口，心中總是能浮起許多畫面，辣椒的辣同時也刺激著眼眶裡蘊藏住的淚水。

充滿回憶的味道，真的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