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晶瑩時分，翁季湘甫沐浴完，披著浴袍，在書房裡上網。

自己身為文字工作者，單獨是文字朗誦時的美麗時刻。黑予人無限空間感，燦燈予人繁華喧鬧感，都會暖氣予人地好有家的愛之感。面對愈夜愈美麗的樓窗，翁季湘選擇瞥過後回想生酣，拉上窗簾，打開桌燈和房燈，獨自一人安寧過夜晚的生活。

莫祁鍾的文字字字珠璣，他的情感，他的好惡，他的理辯，字句讀進翁的心坎上，彷彿莫親口咳唾珠玉在他耳畔傾訴，醉得翁好不心痛。

「方才夜甫送我一顆明澈之心，彷彿千年前聖哲們再次提醒我善的涵容。感恩你的字句，使我逃離魔頭的粗惡。讓我為你祈禱，騷擾你的醜惡們統統自縊、以死謝罪。」

翁季湘寫下一段留言。太多，破壞；太少，沒有誠意。此乃他給莫的嘔心瀝血隻字片語，彌足珍貴。

翁季湘挑了幾則心情起伏不大的電子報新聞瀏覽，當中有幾條他也寫了評論。文意彰燦，心靈充實。他一邊剪著指甲、弄著小東西，一邊想著文意，帶著愉悅的心情遊歷文句裡的世界。白天時與男同事互動的對話，外出用餐時與客人互動的對話，對話的當下即席的考驗如燒炙中的肉排，火候恰如其份滋味纔會美好爽口餘味再三。靈魂裡，通過磨練的擁有實力的亢奮使他夜晚有個火舞般的人生。

那是愛。他對男同事有愛，他對同食用膳的客人有愛。美帥的外在，多是夙世修福，今世有愛、肯上進，積累了功德。旁人看上的那肉體，其實就是喜歡上那有愛的特質。翁季湘了解這點，別人開他吃他豆腐、佔他便宜的玩笑，他也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效果妙奇；只是他不喜歡以歪聲斜調、人格酸腐為旗號的下層人一直追求如天鵝般的他，包括男，也包括女。那叫做騷擾。

翁季湘整理了今日的思想，一種對自己情感與說理的心靈中樞交差了事的飽實感和放下感。他懷著快樂的一顆心和舉著輕盈的腳步，帶著鑰匙，離開了書房、家門，到外面騁懷、小小運動一下。

夜氛像迷幻的舞台，鵝黃的路燈撲灑了雨霧飛塵，LED 紅綠燈往上對褶了多層縐紋，黑夜像新配的眼鏡，眼光明析而有浪痕。翁季湘呼吸著夜淨的空氣，彷彿電子零件工廠外流的塑膠氣味，世界新暖如家。

翁季湘靠右走，卻偏偏有位女子對向而來，靠左行。

翁季湘有感，又是一個存心找碴的女子跟他過意不去。他已經準備好了，對抗那位惡婆娘。

從小，善良的帥哥週身就不斷有行為畸形的女生出沒。女生們花痴的模樣像頭戴鮮花的三八鄉下女子，穿著洋裝，手牽男生，不斷地撩裙旋舞秀給距離上的帥哥看，忘了自己凸嘴豬眼，黑黝皮膚，出口成粗，手腳農土，根本沒人愛看她。社會觀感能力薄弱的她，平常甚至愛穿緊身牛仔褲務農，一派汗水和糞尿齊污的模樣，早已令人退避三舍，連做鄰居都讓人嫌惡。

那位找碴女上半身短袖T恤，下半身短褲，戴著眼鏡，後腦勺綁個髻，一路在慢跑。慢跑不靠右跑，存心靠左，和人來個強力相碰，令人全身細胞防禦繃緊，口乾腦滾。全天下女子都有個共同行為，跟蟑螂一樣，你愈討厭她什麼行為，她就愈愛做那行為給你看，符合蟑螂愈打愈往你身上爬衝飛撲過來。

翁季湘把身子一扭，往左邊抽出，離開那條慢跑女的路線，誠實擺出討厭對方的模樣，讓她計劃撲空，心理受到打擊。只見那女的雙手握拳，憤恨又不認輸地全身掙扎，更加奮力跑步。

才解決掉一個，後面又來一個；這次是兩個人。

一男一女相携而來。男女看起來都像在演什麼東西一樣。男的模樣略顯痴呆，處處迎合那女人一般；女的則硬頸刻意，始終看著那男的，走著路也不看路，更遑論看旁邊的路人。翁季湘立刻看出是那女的詭計，馬上嘴巴一扁，不屑一翹，噁心一抿，眼睛一瞟，轉臉向另一邊，全身躲開而顯露討厭排斥狀來經過那對男女。當翁季湘回首研究他們時，那女的一副受到傷害、遭到打擊狀，模樣像剛哭過般披頭散髮。

後面，接二連三，穿套裝揹皮包的落單女子，三更半夜運動的女子，出來遛狗女子，出來陪小孩散步女子；半夜三更不睡覺，做這些事情的女子們，翁季湘皆以冷漠疏離處理之。她們就跟蟑螂一樣，你愈打牠，牠愈往你腳趾頭衝。

美夜，也因此變得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