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天晚上﹐ 大兒子打電話來聊天﹐ 說他剛從舊金山的China Town回來。

從他住處到那裡﹐ 單程就超過一個半小時。

問他﹕ 不是昨天才去灣區上整天的課﹐ 今天怎麼又跑去了﹖

他說是大學的一個Greek brother從Ohio來面談工作﹐ 邀他過去見個面。Greek brother 就是 Fraternity friend 的別稱。

談起Fraternity﹐ 就想到他大二下學期﹐ 有一天來電話﹐ 說他下一年可能要搬去Fraternity house 住。

「為什麼﹖」 我很緊張。

美國的各大學幾乎都有數個不同名稱的Fraternity(弟兄會) 和Sorority(姐妹會)團體。

這些歐美大學傳統的學生聯誼組織﹐ 特別是Fraternity, 其源頭可追溯到古希臘羅馬時代﹐一群志氣相投的人組成會社﹐ 共事﹑ 聯誼﹐ 發展出弟兄般情誼。只要不是秘密結社﹐ 幹非法勾當﹐ 原應該是不錯的組織。

上大學參與這些社團﹐ 入住他們擁有的宿舍﹐ 更可能成為許多美國家庭的傳統。 特別是兒女如果去父母曾就讀的母校﹐ 也會選擇加入相同的弟兄或是姐妹會團體。

大學裡﹐ 儘管加入要交一筆相當的會費﹐ 申請的學生還是挺踴躍的。也許屬於某個會社給予他們某種程度的歸屬感﹐ 和建立多年之後還能共同回味的弟兄情誼﹔ 然而這些團體也不是隨便收會員﹐ 特別對於初次加入的低年級學生﹐  更是要受過一些考驗。

問題就出在這裡﹐ 有些考驗變成類似捉弄﹐ 惹出不少關乎Fraternity活動的負面報導﹐ 例如飲酒過度﹐ 危及生命。而週末上酒吧﹐ 酒後動粗﹔ 派對裡磕藥﹐ 也時有所聞。

我腦海裡記得的就是這些新聞﹐ 也因此對於老大有這樣打算﹐ 非常不解﹐ 也不贊同。

「我是尊重你們﹐ 才告訴你們這件事。這是我考慮許久才有的決定﹐ 不是來詢問你們的意見。如果你不安﹐ 應該先去禱告﹐ 不是一聽就馬上反對。」

他說的也有道理。美國的孩子﹐ 18歲就是成人﹐ 若是出外唸書﹐ 大學的成績單或是一些重要文件﹐ 沒有他們准許﹐ 父母甚至不得一窺。

兒子唸書的學費和住宿費﹐ 是他的獎學金和打工收入﹐ 因此要參加甚麼社團﹐ 住在哪裡﹐ 當然他可全權支配。

既然他說是考慮許久﹐ 於是問他起初的動機。

他說是想向那些Fraternity組織的學生們分享耶穌基督的福音。剛開始只是領受一絲感動﹐  他自己則有些膽怯和抗拒﹔ 但是不斷禱告後﹐ 越來越篤定﹐ 於是開始和其中一個團體的成員作朋友﹔ 逐漸發現﹐ 關係要深入﹐ 住入他們的宿舍乃是一途。

然而中國古語說的﹐ 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我難免擔心他住到那裡去之後﹐ 沒影響任何人﹐ 反而被群體所影響。

「若是要傳福音﹐ 可以邀請他們來參加學園團契(Campus Crusade for Christ)舉辦的活動啊﹖ 何必一定要住到那裡去﹖」

我心裡沒說的是﹐ 若是要向幫派的人傳福音﹐ 難不成也要成為幫派份子﹖

「住在一起﹐ 比較能坦誠交誼﹐ 他們可以知道我的弱點﹐ 大家不必戴著面具。」

他又語帶遺憾的說﹐ 團契的人好像對於這類組織的學生沒有關懷的意願﹐ 因此彼此之間沒有甚麼交集。原來有個弟兄說好﹐ 要和他一起住到Fraternity House﹐ 後來卻打退堂鼓﹐ 於是剩下他隻身前往。

從孩子們小時候起﹐ 我就教導他們是耶穌基督的門徒﹐ 是神國度的一份子。他們所到之處﹐  神的國度就隨之擴展到哪裡。

想來老大是聽進去那些話﹐ 也願意付諸實踐。更何況﹐ 我常年為他禱告的﹐ 成為神國度的使徒﹖

那麼﹐ 他要搬入弟兄會宿舍﹐ 與那些學生為伍﹐ 同時也是對我信心的考驗﹕ 若是出自神帶領﹐  就相信神的能力會保守這個孩子﹐ 不是孤立他﹐ 隔離自外於邪惡誘惑﹐ 而是每天﹐ 每刻﹐ 能使之絕緣於邪惡 ( not isolate him from the evil temptation, but insulate him from it)?

大三那年﹐ 他不時打電話回來﹐ 要我們幫忙禱告。每週二晚﹐ 是他與幾個朋友討論聖經的時間。剛開始﹐攔阻特別多﹐ 往往時間到了﹐ 宿舍大廳裡沒有半個人影。他必須一間一間的去敲房門﹐ 請他們出來。

有時那些他所謂的Greek Brothers邀他一起去學校旁的酒吧聊天﹐ 他們喝啤酒﹐ 他喝汽水或冰水。學園團契的朋友覺得他不該出入那些場合﹐ 對他有些議論。我心裡也是嘀咕﹐ 是啊﹗ 何必呢﹖  

他反問我﹕ 當年﹐ 約翰‧維斯理不也是去到那些地方﹐ 找那些不肯到教會的人﹐ 和他們分享神的拯救福音嗎﹖

我無話可說。為此﹐ 我只能不斷為他禱告﹐ 也經常要自省。

多半時候﹐ 因為膽怯﹐ 我承認自己只想逗留在安全的領域裡﹐ 維持固定的聚會方式﹐ 而不想被神差派去到不熟悉的領域﹐ 觸及那些陌生的人。

老大在走新路﹐ 過程中有困惑﹐ 灰心的時候﹐ 對我亦然﹗ 信心的錘煉﹗

住了一年﹐ 除了少數幾個持續和他一起聚會﹐ 也不過帶領一個朋友信了主﹐ 成為門徒﹔ 果效看似奇微。

例如這個來灣區的朋友﹐ 畢業至今就還沒有接受救恩。老大說﹐ 那天一起吃晚飯﹐ 他還是繼續跟他分享神的恩典。

那麼﹐你覺得當年那樣進入他們當中﹐值得嗎﹖

「媽媽﹗ 我不是因為他們需要救恩﹐ 因此成為他們之中的一份子。我是按著神的感動去的﹐結果如何﹐ 不是我需要掛心的。神說了﹐ 我順服﹐ 就夠了(God says, I obey, that's enou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