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圖書館借了一本書﹐“天堂瞥影” (Glimpses of Heaven)﹔以為是類似“天堂九十分鐘”那樣的書。回家翻閱﹐才知道是個在安寧療養院工作的護士﹐分享她照顧臨終者的所見所聞。

作者所記錄的﹐從剛出生不久的嬰孩﹐到九十多歲最年長的。書的第一章是記載她父親於1973年過世﹐最後一章則是她的母親於1999年以91歲的高齡在她的家裡善終。她記錄了四十四個故事﹐包括自己的公婆和一些癌症病人臨終之前所經歷的引入深省的遭遇。

死亡﹐原是人們所懼怕的﹐因為面臨巨大的未知和隔離。但是在作者的見證下﹐死亡﹐仿彿只是一道門帘﹐掀開﹐人就進入另一個房間﹔又像是一個引渡﹐從河的這個邊岸渡到另一邊。之所以能沒有恐懼﹐乃是這些人都是懷著盼望而死的﹐因為他們確知自己的去處。

首先帶領作者有此見識的﹐是她的公公﹐他因著胰臟癌﹐在世之日無多﹐而搬到他們家﹐接受照顧。有一天﹐他望著窗外﹐不遠處有個湖﹐湖的另一邊有棵垂柳。

「站在樹旁的那個人是誰﹖」他轉過臉來問身旁的媳婦。

「那是柳樹﹗」作者回答著。

「我知道﹐不過我問的是﹐站在樹下的那個人是誰﹖」

作者很茫然﹐因為她看不到有什麼人站在那裡。那晚她告訴十歲的小兒子這事﹐孩子問了她﹕「你想﹐爺爺看到的﹐會不會是耶穌﹖」

入夜﹐在公公要睡之前﹐她問他是否看到的是耶穌。他理所當然的回答著﹕「對啊﹗怎麼了﹖」幾個小時之後﹐他安然過世。

那時作者才初涉入安寧照顧(Hospice Caring)的領域﹐這個經歷讓她曉得﹐人在要離世之前﹐靈魂似乎已在天地之間來往﹐或是可以看到另一個空間的事物。但最讓她折服的是﹐神的大能與愛﹐常能行人所意想不到的奇事。

好比說罹患肺癌的漢克﹐一直希望臨終前可以看到他的兒子。「我一定要見他﹐我需要親口告訴他﹐我愛他﹐也饒恕了他﹗」可是這樣的願望卻是難以達成。他的兒子是個重刑犯﹐關在監獄裡﹐無人可以去探視。儘管他們迫切禱告﹐並且經過各樣管道﹐還是徒然。

可是有一天﹐作者去探視漢克時﹐他容光煥發的告訴她﹕「你怎麼辦到的﹖讓我的兒子可以來探訪我﹖他留在這裡大約個把小時左右。我們談了該談的﹐我告訴他﹐我已經全然原諒他的作為﹐我還是愛他﹐也要他在我去世以後﹐儘可能和母親保持聯絡。」他說他的兒子雖然終生會在監獄裡﹐可是答應他﹐會設法照顧自己的母親。

作者知道﹐讓漢克的兒子來訪是絕對不可能的﹐然而漢克的確看到﹐也與他有所交談。這樣的際遇使得漢克無所遺憾﹐次日晚上﹐他懷著感謝的心安然逝去。

還有她的婆婆﹐九十歲過後﹐她實在渴望回天家﹐不只要見到耶穌﹐也想與她的丈夫團聚。有個早晨﹐她歡喜的告訴媳婦﹕「船來了﹗」

「你要上船了嗎﹖」

「還沒有﹐還有7、8、9號。他們排在我前面。」

「你怎麼知道什麼時候會輪到你﹖」

「啊﹗他們會讓我知道的﹐他們會來帶我﹗」她的婆婆不是個多言語﹐或是情緒化的人﹐可是那個早晨﹐她卻難以掩飾其喜悅﹐知道有艘船已經在等著要接她了。第二天晚上﹐她帶著微笑上了船﹐離去。

當然並非每個人的離世都那麼奇特﹐但仍然是經歷了神那測不透的大愛。

例如傑克森﹐他是個老水手﹐年輕時幾乎無惡不作﹐包括虐待他的妻子。老來孓然一身﹐孤寂等著死去。然而他在初次見到這個護士時﹐就迫不及待的向她傾訴自己過往的罪行劣跡﹐好像把她當成神職人員了。

她看著他佈滿悔恨的臉﹐忍不住對他說﹕「你知道神很愛你﹖他可以赦免你所有的不是﹐你願不願意自己對他說你很後悔﹖」

老傑克森應聲說﹕我願意﹗並不是他知道自己來日無多﹐想要以此與神作交易。而是他的確明白﹐能夠蒙赦免、進入天庭﹐不是因著他作了什麼﹐而是基督耶穌已經付了代價。他知道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大罪人﹐可是他卻也明白﹐神的愛﹐比他所有的罪加起來總和﹐還要大﹐還要深。他悔改﹐領受饒恕﹐爾後平安離世。

有時﹐病人雖然無懼死亡﹐並不表示他們的家人可以如此坦然放手。

例如三歲的查克﹐那麼小﹐卻已經頻臨死亡﹐他的母親憂傷的難以自持﹐他父親是個海軍﹐怎麼樣也無法相信那是真的﹐這對父母各自陷在悲傷、無助、惱怒、怨懟裡﹐卻無法坦然溝通﹐互相扶持。查克的護士有一天要他畫一幅畫。

他畫了﹐紙上有一艘大船﹐船中間站了一個臉上有淚珠的婦女﹐淚成串流下﹐流到衣服﹐滴落在甲板上。船的右上方﹐有一個穿著制服的男人﹐眉頭深鎖﹐看的出是那麼疲憊而難過。圖的左邊﹐有一艘小小的船﹐正在朝遠處漂去。傑克的父親看了﹐鐵漢似的他忍不住哭了﹐他知道自己的年幼兒子已經知道自己要去之處﹐而且並不害怕﹐卻是放心不下憂傷的父母。那一天﹐淚水的閘口開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開始正視並準備即將來的分離與割捨。

讀到這個故事時﹐我必須把書放開﹐去拭乾我的眼淚。

想到有一則消息﹐在Oregon州有個醫生開了一個安樂死中心﹐要是有人願意付五千元代價﹐他會讓臨終病人仿彿要預備婚禮那樣﹐有鮮花、餐飲和音樂﹐然後在既定時間﹐「尊嚴」的死去﹔並且全程加以錄影。

把死亡商業化﹐豈是對臨終者的尊重﹖而且把死亡作虛假的美化﹐也是一個欺哄。這是和安寧中心的宗旨相悖的。

安寧中心幫助在那裡的人認知﹐死亡﹐是每個人必經的﹐關鍵不在於何時﹐而是那時刻來臨﹐不是自己孤單行去。

有人問作者﹐在她32年的安寧看護經歷裡﹐她學到的最重要事情。她總是不遲疑的回答﹕父神愛每一個祂所造的人﹐絕不願一人失落。即使到了人臨終的那一刻﹐祂還是儘量給人機會﹐選擇要回天父懷抱﹐而且祂預備迎接。

[Glimpses of Heaven--True Stories of Hope & Peace at the End of Life's Journey

2008 by Trudy Harris, 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