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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30 10:54:37瀏覽602|回應0|推薦3 | |
璩美鳳事件引起了一段我少年時代性經驗的回憶,事情發生在我服兵役得那一年,我二十五歲,正是賀爾蒙生產過剩的年齡,連比較暴露的電影海報都會令我亢奮不已,性對我而言簡直是莫大的困擾,因為當年台灣社會非常保守,女人講究「從一而終」、「守身如玉」、「寧死不從」,男人要解決性問題除了結婚以外,就只有找風塵女郎。 五○年代的嘉義是個純農業縣,我在嘉義第八軍通訊營無線電連服預官役,我的軍銜是無線電台台長,但實際上並無此台,可能是長官不放心我們這批只受過三個月通訊兵學授訓練的大專兵,不能把太專業的工作交給我們做。於是我在連上就成了打雜軍官,除了偶爾輪到作值日官以外平常無所事事。我跟另外兩個預官,經常溜到蘭潭游泳,當年的蘭潭完全沒有人工刀斧痕跡寧靜而秀麗,從接近我們的營區的方向望去,四面環山,湖中有小島山影倒映在碧綠的水中,遠處總有一群水鳥悠遊其間,游累了躺在湖邊林下,除了蟲嘶鳥鳴聽不到一點車馬喧嘩,小眠刻彷彿置身仙境,從通訊營到嘉義市區,是一條林蔭大道,路旁盡是果園,一年四季都可以聞到水果花香尤其是橄欖樹,開花時節滿樹白花,花瓣飄落一地如雪,各種昆蟲飛舞穿梭其間如廟會,如趕集熱鬧極了。蘭潭得幽遽之美,果園撲鼻的花香令我畢生難忘,但是更令我難忘的是............ 一個禮拜一的下午,我們趁連長回家尚未歸營,我跟吳少尉蹓到嘉義市區準備看電影,到了電影院發覺時間不對去早了,吳少尉提議我們到嘉義某茶室坐坐,因為聽說來了新小姐。當年台灣的茶室是一種很普通的色情場所,茶室用木頭隔成小間,一間大約半個榻榻米那麼大,一張小桌子,一杯茶一盤瓜子,燈光很暗小房間非常簡陋卻叫雅座,跟小姐可以毛手毛腳,不辦事六十元,辦事要多付些,多付多少已經忘了,當年少尉薪水是六百二十元。 「你們大專兵尤其是外省大專兵最壞了,無情無義,我鄰居被大專兵欺騙感情氣得自殺,結果差點死掉。」說完給了我一個大白眼。 「不能一概而論,像我就曾經被幾個嘉義小姐給甩掉,我也傷心的想自殺。」 「哈哈…騙鬼,看你這個小白臉相,個子又高,不知道騙過多少女人」....... 「小白臉你很強喔!」一陣劇烈衝刺之後她氣喘地讚美我 「還好啦!跟你不熟第一次有點緊張以後會更好。」我一面喘氣,一面吹牛,,心中暗自得意,休息片刻後她去打了一盆熱水幫我清洗,過程輕柔體貼,臨走我多付了她一百元,她深情款款地送我到門口,再三叮囑我要再來看她。 回營後發覺滿腦子都是她,從接觸到分手整個過程歷歷如繪,一遍又一遍地回憶,每一次回憶彷彿再一次享受了肉體的歡悅,身體整天都在亢奮狀態。 「糟了,難道我愛上了她。」 「不可能,她最多小學畢業.......」 但是他童稚般的笑聲豐腴的肉體,激烈的互動反應,尤其是我高潮前一刻,她的臉頰突然變得滾燙........在在都跟一般的風塵女郎不同。 我痛苦地忍了兩天,第三天終於忍不住又去了。 「休息一下,拜託,你會把我弄死。」在她一直求饒之後,我暫時鳴金收兵,帶著勝利的微笑看著她躺在榻榻米上喘氣。 「我警告過妳,我會一次比一次厲害,妳現在信了吧!」 「死東西還好我現在認識你,我要是早認識你,哼!我非嫁給你不可!」 「像妳那麼愛打炮的女人乃世間珍品,我娶妳也不吃虧。」 「去你的,大專兵說話那麼粗魯。」 「說正經的,如果我現在向你求婚,你肯嫁給我嗎?」我逗著她。 「對不起,太晚了。」 「那你已結婚了?」我問 「對,不,不對。」她連忙否認顯然她在說謊,。 「談談妳的過去,我蠻好奇的。」 「沒有什麼好談的,說了你也不會相信,反正幹我們這行的人就是在做生意,大家都不要自作多情。」話沒說完就淚如雨下。 我有點驚慌,也有三分掃興因為我的「性」趣還沒結束,她那麼一哭我到不知道如何再從頭開始,這種情境如果再提槍上馬會不會讓她覺得我太冷血。 「別難過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像我們很多外省人的苦難,妻離子散,國破家亡,不是妳們本省人所想像得到的,人生再是苦難不是抱怨就可以解決的,有個外國哲學家說:痛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當我反覆地向她解釋這句造的時候,她聽得很入神也停止了哭泣。 「唰」的一聲門被拉開了,門口站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阿母,爸爸叫妳今天一定要拿錢回家。」 「死囝仔,講過多少次,叫妳不要到這邊來找我,你非要來,滾,我打死你。」她作狀要打小女孩,小女孩退後兩步,祖是似乎並不太害怕,而是用極凶惡的眼光瞪著媽媽,幾秒鐘以後狠狠地說了一句「幹!」轉身離去。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整個對話不到一分鐘,當我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轟然一聲頭部如遭到重擊,很長一段時間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我一直想不起來最後是如何離去,臨去前說了些甚麼話,小女孩凶惡的目光在腦海裡常常幻化成惡魔,多年後我看電影大法師,就立刻聯想到茶室女郎的小女孩,同時我又常想到鄭板橋的那句話「彼亦人子也......」我小時候因為頑皮常被學校開除,長大了愛讀書,所以自以為飽經憂患,老於世故,但是這件事讓我深深體會到,對人生對社會甚至對「性」我都不甚了了,我根本沒資格自命不凡。生命的悲苦性的複雜,遠遠超過我的想像,很長一段時間我陷入在一種哲學思緒之中,終日鬱鬱寡歡。 「老榮,那個茶室小姐剛才又打電話找你,我不知道你躲她幹嘛,難道你欠她錢?」她託好幾個人叫我去看她,又常打電話到連上找我,我一直不敢接她電話,我沒告訴任何一個人。真正的原因我多年後才了解,她那麼複雜悲慘的家庭情況,遠不是一個僅僅從書本上建構起來價值體系的青澀少年所能夠承受的,無法承受只好逃避,但是又有很重的罪惡感與內疚.......我決定再見她一次,算是一種人道的關懷吧! 那秋天我又到茶室去找她,「對不起,最近實在太忙,沒空來看妳。」 「騙人,吳少尉每個禮拜來,他跟你同一連,官也不比你小,不想來就不想來,何必騙人。」 「好啦,好啦,對不起送妳些小禮物,表示歉意。」說完我拿出一包口紅,香水,面霜之類的帕來品給她。 「哇!好棒喔!那裡來的?很貴吧!」她高興的手舞足蹈。 「不貴,沒花錢。」 「沒花錢?莫非偷來的。」 「對了,偷我妹妹的。」 「哈哈...不要臉偷妹妹的東西。」 「她的化妝品多的要命,十年都用不完,偷一點給妳不會良心不安。」 「謝謝!你真好!說完她準備去拉門,我急忙阻止她「我要走了,今天不辦事」......我匆匆離去心中無限舒暢,但是從此我再也沒有去找過她,也不再回應她的邀約。 過完農曆年回營後接到一封嘉義市的來信,字寫的很幼稚,打開一看是她寫來的:「你好,謝謝你的禮物,過年了我準備了一點土產送給你,你一定要來拿,要不然就是看不起我。」我很快決定再去看她,因為她跟她女兒對話的那一幕衝激已經慢慢淡了,我對她的性慾也沒了,把她當個普通朋友看也未嘗不可,我走進雅座,她笑得爛漫,像果園中的花,身上也擦了香水,很香,我坐好以後她就忙著去關門,我說:「別關門。」 「怕甚麼?關門也不一定要做。」 我只好由她,她也坐好以後歪著頭斜眼看著我,神情有些詭異,我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時間似乎凝固了,突然她一個耳光打過來,我完全沒有防備,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妳瘋了,妳為甚麼打我。」她要再打手被我抓住,「妳為什麼打我?」 「你,你,你,你為什麼欺騙我的感情。」說完嚎啕大哭,「別哭,別哭我沒有騙過妳。」我手足無措地安慰她,說了一大堆言不由衷的話,最後我逃離了茶室,我一路頭暈目眩、腳步踉蹌地走回通信營,老天!這是什麼世界,我從來沒有愛過她,開始是為了性,後來是可憐她的不幸的遭遇,而她居然會愛上我,她把我對她的同情尊重當做愛,但是有什麼用呢?除了讓我逃得更遠,我不可能愛她呀!我像犯了濤天大罪,我目睹了一幕人間悲劇,而我就是悲劇的製造着之一。我怎麼會想到人世間除了戰亂、流離、死亡之外還有這一類型的悲劇,而親身經歷的人間悲劇竟與書本上電影上的劇本有那麼大的不同。終日我反覆思索,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為了增加性愛互動的樂趣,我不該對她花言巧語,我不該送她化粧品,是不是我不該把她當做朋友看待?我的世界是建構在儒家父慈子者的基礎之上,我實在不能想像那麼一漂亮可愛的女人,居然有那麼可悲的丈夫,那麼恐怖的女兒,這個女兒為什麼如此不幸生長在這種家庭;而我為了片刻肉欲的歡樂,去增加一個可憐女人的痛苦。我太可惡了,經歷過這間事情以後,我突然成熟了許多,但是我從小在家庭教育以及儒家經典建構起來的,理性世界竟然一夕崩解,很長一段時間我變成了一個懷疑論者。 三十多年過去了,當我了解古人為什麼用「垂垂老矣」這句話來形容老人的時候,性對我而言已經不再是困擾的時候,嘉義茶室那個女孩子身影還是那麼鮮活地存在我的記憶之中,直到今天每想到她還會令我鼻酸,為了表示對她的尊重,我寫本文的時候不願提到她的名字,即便她告訴我的不是真名,我衷心地祈禱她現在已經脫離艱苦,祈禱她有一個快樂的晚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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