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  出版參考27期文/饒亞

巴西是南美洲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的國家，近年來經濟發展迅猛，與中國、俄羅斯、印度並稱「金磚四國」。2008年，巴西擁有1.89億人口，國內生產總值（GDP）16,650億美元，人均GDP 8,800美元，在發展中國家居前列。但是，巴西出版業的發展卻明顯遜色於其整體經濟的發展，上世紀90年代中期以後曾出現長達十年的衰退，直到巴西政府出臺一系列刺激措施之後，才逐漸走出困境，恢復發展。

巴西出版業的現狀

巴西的出版業自近代產生以來，一直呈緩慢發展的態勢，極少大起大落。可是，在1995到2005年的十年間，卻經歷了極為罕見的衰退過程：圖書銷售量累計下降了近23%，平均每年下降2.7%。如果排除政府購買部分，僅就商業圖書銷售而言，同一時期下降了31%，平均每年下降3.0%。從1998年到2003年，巴西出版公司銷售收入下降了33.82%，平均每年的圖書銷售量下降了37.66%。據巴西出版協會調查顯示，僅有1/3的受教育人群一年讀書超過一本，成人閱讀者只占成人總數的33%。

但是，從2006年起，巴西出版業逐漸走出低谷，迎來復甦和成長，當年，巴西約530家出版社出版了新書36,954種，重要經營指標取得明顯成長。2005年，巴西出版業銷售圖書2.7億冊，銷售利潤2.5億雷亞爾（巴西幣）。而2006年，圖書銷售量上升到3.1億冊，成長14.8%，銷售利潤達到了2.9億雷亞爾，成長了11.9%。巴西出版業重新回到穩步成長的軌道。

巴西出版業在十年衰退之後能夠重新發展，原因有三：

一是持續的經濟成長和穩定的政治環境是推動其發展的關鍵保障。本世紀以來，巴西經濟平穩發展，出口成長迅猛，通脹得到控制。2006年，國內生產總值達到1萬億美元，超過韓國，成為世界第十大經濟體。隨著經濟的發展，民眾收入的增加，圖書購買力顯著提高，溫飽之後的人們對閱讀愈加重視。同時，巴西持續十多年的穩定的政治環境極大地改善了國內的投資環境，吸引了大量跨國出版公司的投資。

二是政府對出版業特殊的扶植政策是推動其發展的內部因素。2004年10月30日，巴西頒布了第一部聯邦圖書法。它是巴西出版業發展的重要里程碑，圖書作為一種「文化傳播和知識傳承的不可替代的媒介」，得到了官方的首次認可。新的圖書法規定，政府要設法培養大眾的閱讀習慣，盡力擴大圖書發行通路。2004年12月22日，政府以立法的形式，完全免除了圖書出版的稅收。另有一系列刺激出版業發展的措施出臺。

三是跨國出版公司的激烈競爭是推動其發展的外部因素。巴西政府對出版業的日益重視為國外出版商提供了良機。西班牙出版公司對巴西市場尤感興趣。本世紀初，Planeta, Santillana and Edicoes SM等著名出版公司紛紛進入巴西，使用了極具擴張性的運作方式，如Planeta嘗試併購巴西最大的出版公司Record，買斷了巴西一些知名暢銷書作家的版權。Santillana公司甚至於2001年買下了巴西老牌出版公司Moderna。面對外國出版公司咄咄逼人的競爭，巴西國內的出版公司不得不採取積極措施，認真應對，從而推動了巴西出版業的發展。

影響巴西出版業可持續發展的幾大因素

雖然巴西出版業近年來擺脫了衰退，逐步復甦並走向發展，但要實現長期的可持續發展，還面臨諸多困難和挑戰，這也是擺在巴西政府面前極待解決的難題。

其一，國民圖書購買力不強和教育經費的短缺是阻礙其發展的經濟因素。據《經濟學家》雜誌估計，2005年巴西人均收入2,910美元，有限的收入和相對受限的購買力導致巴西購買人群相對集中。據調查，巴西讀者中55%是婦女，45%是男人，66%的書集中在20%的人口手中。購書人群中大多數一年只購一二本，70%的人口為非讀者。國民較低的圖書購買力顯然無法刺激圖書的銷售。此外，據聯合國開發專案（UNDP）2004年統計資料顯示，同其他拉丁美洲國家相比，巴西教育經費預算是比較吝嗇的，教育經費占巴西國民生產總值的4.1%，占政府總支出的10.9%。而巴西0-14歲人口占了總人口的28%，因此，巴西政府的教育支出是非常少的。而圖書銷售市場最大的買主是政府，教育經費的短缺將直接導致政府購買教材數量的減少，從而進一步阻礙出版業的發展。

其二，高功能性文盲率和公共圖書館資源的缺乏是阻礙其發展的文化因素。巴西1.89億人口中有3,500萬人口是文盲，而對出版業構成真正威脅的是功能性文盲，即不能有效完成閱讀任務的人。2003年，15-64歲的巴西人口中僅有25%的成人具備完整的閱讀和寫作能力。同時，巴西也是拉美國家中閱讀率最低的國家。據Retratos do Brasil公司統計，巴西人平均一年讀4.7本書，其中有3.4本書是由學校的學生完成的，僅有1.3本書的閱讀來自學校之外。究其原因，一是巴西大眾教育質量較低，太多的人認為閱讀是件難事，而不是一種享受。二是公共圖書館數量不足和質量較差，影響了讀者的閱讀。巴西文化部長指出，巴西現有3,200家公共圖書館，像聖保羅這樣的大城市，也僅僅只有100家（應該至少擁有300家），更糟糕的是，整個公共圖書館體系完全過時。

其三，發行通路、資本、技術和專業人才的匱乏是阻礙其發展的市場因素。巴西出版公司面對的最大最直接的挑戰是書店缺乏。在巴西國內，僅有少量的城市中心區有大的零售書店。據巴西一家重要的研究機構（IBGE）調查顯示，從1999年到2006年，巴西城市書店的數量下降了15.5%。2006年，巴西30%的城市有書店，而1999年卻有35.5%的城市有書店。且規模偏小的書店占了全國書店的70%，共有2,600家。此外，從出版商到發行商到書店的物流過程很不理想。巴西的水陸交通欠發達，而發行和物流與圖書生產鏈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繫。在巴西，優秀的圖書發行商數量極少，且大多缺少資本、技術和專業人材，這種狀況對於中小規模的出版公司來說幾乎是無法克服的困難。如何將效率最大化、成本最小化，是對巴西出版發行商的巨大考驗。

巴西政府為了擺脫出版業十年衰退的局面，以及為了保持並發展出版業復甦的勢頭，採取了一系列積極的措施，取得了明顯成效。

一是努力消除文盲，培養全民良好的閱讀習慣。巴西政府為降低功能性文盲率，採取了諸如教師培訓、增加教育經費和實施更好的行政監督等措施，對國民讀寫能力的提高有極大的幫助。2003年，巴西政府發起了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識字運動，稱為「文化的巴西」。設立了6,800萬美元的專門基金，為提高成年人文化水平建立培訓中心。2005年，巴西文化和教育部發起了「全民閱讀」（PNLL）運動，目標就是在三年之內使全民閱讀率由30%增加到50%。PNLL項目不僅為購書者減免10%的地方銷售稅，還為出版商和零售商籌措資金。

二是開發公共圖書館資源，強化國家的教育和圖書政策。巴西政府充分認識到現有公共圖書館體系已經過時，發展圖書館有著雙重積極意義，既可以幫助人民培養閱讀習慣，又可以增加對圖書市場的需求。因此，努力制定一項發展圖書館的政策，在增強圖書館對公眾吸引力的同時，使普通民眾更容易接觸到圖書。巴西現有約5,560座城市，其中有1,300個城市沒有圖書館，巴西政府的目標是將沒有圖書館的城市數量減少為零。巴西政府是圖書業最大的推動者，國家教育改革計畫差不多全靠公共資金推動，公共資金成為圖書業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例如，2004年，巴西政府為市、州和聯邦教育體系購買了1.108億冊圖書，差不多相當於2003年全年圖書銷售的一半。此外，政府還建立了一個長期的遠景，進一步貫徹和實施國家的教育和圖書政策，使其至少運行到2022年，即巴西獨立200年紀念。

三是擴大圖書發行通路，打造新的商業化營運模式。為了同跨國出版公司展開競爭和吸引更多的讀者，巴西國內的許多出版公司逐漸意識到圖書是一種文化產品，出版業不僅需要市場推廣，還需要根據讀者的需求採用不同的發行通路。一方面，他們紛紛推出目錄式的、薄型的、便宜的、口袋式的或精裝豪華的圖書來滿足不同讀者的需求；另一方面，紛紛效仿跨國公司的作法，採用併購擴張的方式實現成長。與此同時，巴西的大型書店，如Saraiva 和Nobel兩家公司，透過連鎖或特許經營的方式擴大經營規模，通過擴大書店銷售的產品種類和舉辦各類音樂會、簽售之夜、兒童故事會等活動來增加客流量。許多公司開始投資虛擬世界，透過網上銷售增加圖書銷售量。出版公司還利用24%的巴西人口為基督徒這一個現實，不斷擴大宗教類圖書的專門銷售渠道。

四是保護知識產權，擴大國內、國際書展的影響力。據巴西版權協會統計，市場銷售的每十本書中有六本是複印的，大學教材幾乎全是複印件。究其原因，主要是巴西的大學老師授課時大多不使用完整教材，通常只使用其中的幾個章節，學生也就只去學校的專門書店購買含有必要章節的簡裝本或複印件。為了解決侵犯版權這一問題，巴西出版公司最早試圖通過報警關閉違法書店或逮捕書店老闆的方法來解決，但收效不大（按照巴西法律，侵犯版權可處以2-4年的監禁）。現在，他們開始為大學提供一種新產品，即印刷由教師挑選的相關章節組合而成的便宜書，同時還開發了一種新技術，通過網上虛擬檔案夾，為學生提供有選擇的低廉產品，按照需求印刷。此外，成立於1946年的巴西圖書會所（Brazilian Book
Chamber）在出版和圖書銷售方面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他們目前主要透過提升學校合作項目、宗教圖書展和兩年一次的聖保羅國際書展來推動巴西的全民閱讀運動。除聖保羅國際書展外，巴西國內每年還會舉辦三次國際書展，即里約熱內盧國際書展和其他兩個分別針對小的獨立出版公司和關注作者和文學類圖書的書展，推動巴西的出版業逐漸同國際接軌，不斷擴大其國際影響力。

綜上所述，巴西出版業在經歷了1995-2005年的衰退之後，從2006年起得以復甦並重新發展，這與巴西經濟近年來的迅猛發展密切相關，更是巴西政府根據本國國情，採取一系列措施促進出版業發展的必然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