捼與挼

  「捼」是一個古字，現在字形多用「挼」。前幾日

為某字庫補錄音檔，出現「捼」字讀「ㄋㄨㄟˊnuí」

的「非國語音節」而未錄。事後找了一些資料寫成這篇

文章，順便說明兩字在字典、辭（詞）典中不妥當的讀音。

一、捼與挼是不同的兩個字

    既是古字，當然必須從《說文解字》談起。

    《說文解字．大徐本》：

捼：推也。从手，委聲。一曰兩手相切摩也。

    臣鉉等曰：「今俗作挼，非是。」（奴禾切）。

   《說文解字．段注本》：

挼：摧也。从手，妥聲。一曰兩手相切摩也。（奴禾切）。

    段注：摧各本作推。今…正。摧者、擠也。…徐鉉曰：

俗作挼非；乃因說文無「妥」而爲此謬說也。…今人多作挪。

    後來的學者對於《說文解字》原來是「委聲、妥聲」爭

論不休；對於解釋作「推也、摧也」也各有所見；但是許慎的

《說文》已經亡佚，兩字自古以來多有混淆，字書所記錄的

多半只有音義而未標示出處，實在難以論斷孰是孰非。

    既然徐鉉、段玉裁兩人各有所見我們無法證明其虛妄，

只好暫定兩人所說為真實。今以數學方程式說明其主張並推論如下：

   假設：字形「捼」為X，字形「挼」為Y；

   字義「推也」為A ，字義「兩手相切摩」為B，字義「摧也」為C。

     則徐鉉說立式作：X＝A＋B  ， 段玉裁說立式作： Y＝C＋B

               ∵A＋B≠C＋B      ∴X≠Y

    結論是：因為兩字的字義不同，所以是不同的兩個字；

既然「委聲、妥聲」分別構成不同的字，就沒有爭論的必要了。

而漢字同音者頗多，不能因為「挼、捼」都有「奴禾切」的

讀音，就把兩字視為一個字的兩種寫法。

二、捼與挼的古代音讀

    「奴禾切」（今讀「ㄋㄨㄛˊnuó」）是徐鉉轉錄唐玄宗天寶

十年(751A.D.)孫愐所編《唐韵》的切語。可能徐鉉只是從《唐韵》

裡選取的一個音而已，而段玉裁則沿用徐鉉的切語。雖然「挼、捼」

兩字都有「奴禾切」的音讀，但是兩字不一定完全同音。按

《玉篇》「捼」有「儒隹、奴和」二切，「挼」有「奴禾、奴回」

二切。「儒隹切」今讀「ㄖㄨㄟˊruí」，「奴和切」與「奴禾切」

今讀都作「ㄋㄨㄛˊruó」，「奴回切」今讀「ㄋㄟˊnéi」；「挼、

捼」兩字的讀音並不完全相同。與徐鉉奉詔校訂《說文解字》

（986A.D.）時間接近的還有遼僧行均編成的《龍龕手鑑》（971A.D.）

，陳彭年與丘雍等奉詔修訂的《大宋重修廣韻》（1007－1011A.D.

通稱《廣韻》），丁度等人奉詔重修的《集韵》（1037－1039A.D.），

兩字也都不只一音：《龍龕手鑑》「捼」有「素回反、奴禾反」二音

，「捼」音「奴回反」。《廣韻》「捼」有「儒隹切、乃回切、奴禾切」

三音，「挼」只有「素回切」。《集韵》「捼」有八音，「挼」有十音。

可見「挼、捼」兩字唐、宋時代讀音未必相同。

    《集韵》可能廣收方音，例如「捼」之「儒邪切，揉也」就註明

是「關中語」；其音讀超出「規範音」不予論述。其他切語推出今音

為：《龍龕手鑑》的「素回反」今讀「ㄙㄨㄟsuī」，「奴禾反」今讀

「ㄋㄨㄛˊruó」，「奴回反」今讀由合口「ㄋㄨㄟˊnuéi」變音作開

口「ㄋㄟˊnéi」。《廣韻》的「儒隹切（隹不是佳）」今讀「ㄖㄨㄟˊ

ruí」，「乃回切」今讀「ㄋㄟˊnéi」，「奴禾切」今讀「ㄋㄨㄛˊruó」

，「素回切」今讀「ㄙㄨㄟsuī」。除了「儒隹切」以外都保留在國語裡。

三、捼與挼的現代音讀

    在國音系統裡，老國音的《校改國音字典》「挼、捼」分為兩字：

        挼：ㄋㄨㄛ 泥合平歌。

        捼：ㄋㄨㄛ 泥合平歌，又平灰。同挼」。

「泥合平歌」就是《音韻闡微》的下平五歌泥母：「捼：《廣韻》

《集韵》奴禾切，今用奴訛切。《說文》推也，《集韵》兩手相切摩也，

或作挼撋。」「奴訛切」今讀「ㄋㄨㄛˊruó」。而「平灰」就是

《音韻闡微》的上平十灰泥母的：「捼：《廣韻》乃回切，《集韵》

奴回切，今從《集韵》。《韵會》擊也；又手摩也；韓愈詩：紛紛碎若

捼。或作挼。」「奴回切」今讀「ㄋㄟˊnéi」。

  新國音的《國音常用字彙》「ㄋㄨㄛˊnuó」音收「挼」為

正體，「捼」為異體，「ㄖㄨㄛˊruó」音收「挼」注「挼莎，語音」。

《校改國音字典》、《國音常用字彙》「ㄋㄨㄛˊnuó」音都未說明

字義。按「挼莎」音「ㄋㄨㄛˊㄙㄨㄛnuósuō」，也作「挼搓」，

即「互相搓摩」。

《國語詞典》「挼、捼」分為兩字：

挼：㊀ㄋㄨㄛˊruó 兩手摩挲。下錄「挼曲、挼挲」二詞。

     「挼曲ㄋㄨㄛˊㄑㄩˇruóqǔ」：謂舞曲，見通雅。

（按：本詞甚罕見。）

     「挼挲ㄋㄨㄛˊㄙㄨㄛnuó suō」：摩挲貌。

（按：即互相搓摩。）

    ㊁ㄖㄨㄛˊruó㊀之語音。

    ㊂ㄙㄨㄟsuī祭神食，如『祝命挼祭』，見儀禮。

捼：同挼。」

    《國語詞典》字形雖然「挼、捼」分列，然而「捼：同挼。」

意思就是視「挼、捼」為同一字。「ㄙㄨㄟsuī」音源於《龍龕手鑑》

「素回反」、《廣韻》「素回切」，《儀禮》「祝命挼祭」是「挼（捼）」

之古義；《校改國音字典》、《國音常用字彙》未涉及「挼祭」之古

義所以無「ㄙㄨㄟsuī」音。

《重編國語詞典》「挼、捼」兩字併而為一：

挼(捼)：㊀（讀音）ㄋㄨㄛˊruó﹝動﹞➊切摩，如『碎挼花打人

。』（佚名．菩薩蠻詞）➋撫玩，如『手挼裙帶繞花行。』（薛昭蘊

．謁金門詞）➌摧，如『挼拏捘臧。』（馬融．長笛賦） 

        ㊁ㄖㄨㄛˊruó㊀之語音。

        ㊂ㄙㄨㄟ祭神食，如『祝命挼祭』，(儀禮．特牲饋食禮)

挼祭一作綏祭、墮祭，祭名。」

《重編國語詞典修訂本》只收「挼」字：

挼：㊀ㄋㄨㄛˊ[動]➊搓揉、摩擦。如：『挼搓』。唐．韓愈

〈讀東方朔雜事〉詩：『瞻相北斗柄，兩手自相挼。』清．洪昇

《長生殿》第四齣：『驀然揭起鴛幃，星眼倦還挼。』➋撫玩、

玩弄。五代唐．薛昭蘊〈小重山．春到長門春草青〉詞：『不勝情

，手挼裙帶遶花行。』

    ㊁ㄏㄨㄟ[名]尸未食前的祭祀。《儀禮．特牲饋食禮》：『祝命

挼祭。』漢．鄭玄．注：『挼祭，祭神食也。』

    《重編國語詞典修訂本》雖然只收挼字：然而「澤」字的釋義

「澤謂捼莎」、「莏」字釋義「捼莏」兩見「捼」字，是「為例不純

」；應該作像《重編國語詞典》「挼(捼)」兩字併而為一比較好。

四、結語

    此次補錄字庫音檔的資料中，「捼」要增加「ㄋㄨㄟˊnuí」

音。根據《異體字字典》所載，「ㄋㄨㄟˊnuí」音是根據《廣韻

．平聲．灰韻》。《廣韻．平聲．灰韻》「捼」字作「乃回切」，是

「蟹合一平灰」的「泥母」字。《廣韻》「泥母」「蟹合一」今讀

必須變音作開口音，就像來母的「蟹合一平灰」的「魯回切」今讀

「ㄌㄟˊiéi」（雷擂），來母的「止合三平脂」的「力追切」今讀

「ㄌㄟˊiéi」（嫘纍）；泥母的「蟹合一上賄」的「奴罪切」今讀

「ㄋㄟˇněi」（餒），泥母的「蟹合一去隊」的「奴隊切」今讀「ㄋㄟˋ

nèi」（內）；有人未變音而拚出不合北京音系的「ㄋㄨㄟˊnuí」音

，實在不宜出現在該音檔裡。

    另外，「挼」字從《國音常用字彙》開始收錄「ㄖㄨㄛˊruó」

為語音以後，一系列的《國語詞典》也都收「ㄖㄨㄛˊruó」為「

ㄋㄨㄛˊruó」的語音。據陳剛《北京方言詞典》謂：「挼（捼）」

的「ㄖㄨㄛˊruó」音舊時雜誌、雜劇臺詞裏作<弱欠>，有「布或

紙脆弱」、「殺威風使之弱」二義。「布或紙脆弱」之義臺灣地區的

國語說成「脆弱」或「弱」，閩南語說成「荏（lám）（ㄌㄚㄇˋ）」

；「殺威風使之弱」之義在臺灣地區的國語說成「蹂躪」或「揉」，

閩南語說成「挼juê/lê（ㄖㄨㄟˇ不捲舌）」。可見北京口語中「挼

（捼）」的「ㄖㄨㄛˊruó」音，在臺灣地區的口語裡沒有人用。那麼

「ㄖㄨㄛˊruó」音只作語音保留在辭典尚無妨礙；但是，88年（1999A.D.）

《國語一字多音審訂表》改作單音，把讀古詩詞還使用的讀音「ㄋㄨㄛˊ

ruó」併入在臺灣地區沒有人使用的語音「ㄖㄨㄛˊruó」，是否妥當尚請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