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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09 23:26:10瀏覽2566|回應2|推薦31 | |
「我已經看過太多個春天了,」她說過這句話後,自己也忍俊不住地笑起來,然後,她露出頑皮的笑容,「但我還想再看更多的春天」。 說這話是三年前,那天,她看來相當平靜,她一路娓娓道來,談她如何和舞者編舞,如何尋找舞句,她編舞和別人最大的不同,是她並非從頭至尾地編,而是由內向外地編,她說,每次都是萬分痛苦,每次編完一個舞都會向自己發願再也不要再編了,但她卻一直編下去。 一直到她死前的五天。 到那一天,她還在工作,後來實在身體太痛了,只好去醫院。醫生為她做驗血,發現癌症末期,五天後她便死了。 今年是最後一個春天。 什麼癌症?為什麼五天才發現?很多人都問。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她本來便是不喜歡看病的人,而且她沒有時間看病,她一直只做她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情,為了工作,她什麼都可忍耐,何況身體? 我每次重看穆勒咖啡館裡的她,我都想哭。她那麼瘦,瘦得像塊洗衣板,在Henry Purcell歌劇聲中前行又後退,一直退到牆緣,彷彿活在夢幻之中,與任何人都沒關係,只剩下那靈魂的渴望,那愛的呼喊。她美得驚人。 我從來覺得,她美得驚人。 那是八十年代的巴黎,她每一年都帶團來巴黎市立劇場演出,她把文字動作吟唱和戲劇全融合為一體,無比的憂鬱和詩意,她質詢生命和舞蹈的意義,她關心的是人的信仰`愛與希望,所以才有那經典的說法:她不在乎人如何動,而在乎人為什麼動。 她的舞作便是以全然及純粹的美感一次又一次地喚醒我。 後來我認識她的舞者,他們都愛她,她們也都怕她,似乎她比舞者更了解舞者自身,她問的問題,舞者似乎都無法不以自身生命回答,她看進每一個人的靈魂,很多人甚至依賴著她的質詢去發現自己。 六十年代,她從美國學舞回來,她先是跳過幾年舞,是當年歐洲最好的舞者,沒有人手臂伸得比她更長。也沒有人可以把咳嗽入舞,整隻舞都在咳嗽,只有她。 在福克旺的年代,她掉入空白和空洞的舞台,於是她開始問自己許多存在的問題,開始寫作,而非跳舞。她以身體寫作,動作便是句子,她總有新穎神奇的句子,那些年,北德的觀眾不了解她,以為她在挑釁,很多人看不到一半便離席而去。 不久,烏帕塔舞團的作品永遠一票難求,但她始終記得那巨大的誤會。她很討厭接受訪問,總是一根接一根地吸煙,她抽的是camel。 最後一個作品,仍然是男性與女性的戰爭,仍然是慾望及渴求,她永不放棄,真的,她說,她無法妥協也無法放棄,所以只好一次又一次地陷進去,愈陷愈深。幸好,有一個智利詩人男友,他們有一個孩子,他也為她煮飯。但她吃得實在太少了。 她走完這個春天後,一個時代就跟著謝幕了。 我無法想像她的智利男友和烏帕塔的那群舞者有多麼傷心,她是一個很難讓人抗拒的人,一個很難讓人不愛她的人。 碧娜,這個春天美嗎? http://www.youtube.com/watch?v=Jm70fMM3J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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