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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12 18:17:26瀏覽5289|回應3|推薦23 | |
狄波頓(Alain de Botton)又寫了一本我想寫的書,他每次都這樣。因為,他是大才子,我不是。但狄波頓從來沒做過特派員,他好整以暇可以仔細以他哲學家般的巧思來評論現今的新聞環境,而我的的確確擔任過特派員,真槍實彈,幾乎每天都在與新聞為伍。我一直身處新聞現場。可以乘機說說我的讀後感嗎?狄波頓先生?
曾經擔任廿年歐洲特派員,我經歷太多這樣的日子,每天起床,早餐後,喝起咖啡或茶,一邊讀報紙或溜覽新聞網頁,然後思索:什麼新聞值得我寫?
或者,什麼新聞值得台灣讀者閱讀?
狄波頓要說的是,新聞已經是宗教。每天的晨間新聞是晨禱,午間新聞是午禱,而晚間新聞又是晚禱,在歐洲,收視率最高的是晚上十一點的電視新聞,因為很多人看過後便可以去睡覺。
對一個特派員而言,什麼新聞值得讀者閱讀,這個決定權不一定完全在我手上,因為報社每天都在同樣的時間裡,開著大小不同的編採會議,有時會議中已經決定什麼歐洲新聞必登不可,又或者是,什麼台灣新聞過於重要,歐洲新聞根本不會有版面,揙採會議決定了歐洲新聞的篇幅,會後同事會同步告知我。
如果不告知我的話,而那天又剛好有點版面的話,是的,那麼我大可書寫一些我認為值得閱讀的新聞。但問題就在這裡,什麼是那樣的新聞?我得發廿年的時間才知道,不是什麼新聞值得台灣讀者知悉,而是什麼角度和什麼寫法的新聞,才值得台灣讀者閱讀。
狄波頓這一本「新聞的騷動」(The News)便是在闡揚及描繪他的「新聞文藝復興」理論,他的書大大安慰了多年擔任駐外特派員的我。現在我才知道,那些年,我無能發揮我那歐陸的黑色幽默,可能並不是我的問題。因為,台灣正如大部份的西方媒體,新聞寫法沿襲了那一板一眼的制式新聞規定:五個W( who where when what why),而且許多記者連五個W都做不到。另外,台灣讀者(包括媒體編輯)對歐洲的欠缺了解,往往是很多新聞的盲點。而台灣媒體勢單力薄,如何與大通訊社競敵?說穿了,我們無法競爭,只能延續和伸論,或者,在好一點的情況,過濾和篩選,但前題是,寫稿的人也得對歐陸政治社會文化有足夠的熟悉和理解。
讓我舉個例子吧,這譬如說,身為歐洲特派員,我報導了無數次的德國女總理梅克爾,她參加選戰,她在國會發言,她接受訪問,這種種的新聞,甚至包括她宣佈那違背她所屬右派的決定,也是一個順從民意的好決定:2022年德國全面廢核;但這些新聞都不如我注意到的一件事:無論她在哪裡,聆聽別人時,她的雙手手指總是會做出一個心型圖案,梅克爾,妳怎麼了?妳的雙手手指被瞬間膠黏住了嗎?其實,這件事說明了梅克爾為了營造自己有多麼努力.....畢竟,在德國那樣的父權社會,她已經是全球最有權勢的女人。
我曾經和梅克爾面對面,我詢問她問題時,她便有這樣的手勢,我也曾看過幾十張別人拍攝她的心型手勢相片,我便曾經想寫一篇這樣的報導,卻一直沒寫。是造型和心理專家聯合建議她做出這樣的手勢,女性、委婉但堅定,我被那選舉選舉選舉記者會記者會記者會分心了,因為我也會擔心我漏新聞。而在台灣媒體,漏發新聞便是記者的大罪。
好吧,我說遠了。我本來只是想禮讚狄波頓這本「新聞的騷動」。在此無冕王已死的時代,人人都是新聞記者,可以隨時在任何網路社群發佈訊息,垃圾新聞因此滿天飛,讀者其實更無知了,人心其實更惶惶了,消息其實更泛濫了,但我們需要這麼悲觀嗎?狄波頓無非要說,我們不必這麼悲觀,我們需要新聞,但我們需要更好的新聞,不是人人都可以寫新聞,是極少數有文化有知識又有使命感甚至幽默感的人才能寫好新聞,而這本書告訴我們怎麼寫好新聞,也充份說明了書寫及閱讀好新聞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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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