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懿宗年間，安國寺的悟達國師一日靠坐皇帝所賜的沉香法座上，沉醉於皇恩厚寵中，兀自思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前呼後擁，多麼地威風而飄飄然。忽地，莫名地打個冷顫。當他狐疑探究原因時，突感覺膝蓋隱隱作痛。捲起褲管一瞧，竟然不知何時已長箇瘡。二話不說，急呼太醫診治。

這箇瘡的瘡口隱隱浮現眼目及口齒，猙獰可憎，用手或任何東西一碰觸它，馬上引起一股揪心的痛；外敷不行，那麼就內服，喝了幾帖湯藥後仍不見起色。弄得群醫束手無策。它讓悟達寸步難行，寢食難安。

某日，侍者不小心將食物掉在瘡口上，它竟然「大快朵頤」地咀嚼起來。讓目睹的侍者嚇得尿失禁。悟達不禁地怒斥它：

「哪裡來的妖孽在此作祟！」

人面瘡竟現詭譎的怒容回答：

「還我命來！」

悟達一聽之下，顫抖著說：

「你、你、你……你是誰？我、我…我什麼時候欠你命啦。」

「你知識廣博必讀過《西漢書》中〈袁盎與晁錯傳〉。」

「曾經讀過。」

「你就是袁盎，我就是晁錯，當年被你誣陷，害我被腰斬於東市，我不甘心啦！一直找機會向你報復，可是十世以來，你都出家修行，持戒嚴謹，護法戒神讓我無法接近你；今天，你受皇恩厚寵動了名利心而生起我慢，導致戒神離開，所以我就趁機報仇。」

「這、這…過去世的事，我不記得，但請饒恕我，我願將修行功德迴向給你。」悟達惶恐地乞求。

人面瘡憤恨地說：「誰稀罕你那勞啥子功德！我饒不了你，我會讓你在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中，慢慢地被折磨致死，這樣才能消除我六百年來的怨恨。」

    *      *     *     *

為惡瘡所苦的悟達國師想起，還沒發達以前有位同住僧的承諾，於是，趕緊前往西蜀彭州九隴山，抵達時天色已漸暗而入夜，徬徨找尋，於飄渺的山嵐間忽然看見兩棵如傘蓋的勁松並立，暗自歡喜之前的承諾不假，繼續勉力拄杖前進，一座高聳而金碧輝煌的殿堂顯現眼前，僧人在門前笑臉相迎。兩人相見歡，悟達迫不及待的向他訴說有關人面瘡的事情。僧人安慰他，先休息一宿，明早用門前嚴下的清泉水洗洗就會好。

次日清早，一個孩童引領悟達到嚴下清泉旁，當他雙手捧一掬泉水，於水面見到一雙圓睜的怒目正瞪視著他，他嚇得失手而跌坐地上。抬頭一望，只見兩個「人」懸浮空中，僧人（迦諾迦尊者）身體散發著金白光，另一「人」（晁錯）身著囚衣，腰下鮮血淋漓，彷彿還在滴著血。

僧憐憫地問：「鬼道生活好過嗎？」

「難過，比人間的生活更難。(註1)」

「你有權對悟達索命，可是，他目前是僧寶身份，你若害他性命，你捨報後將會入地獄；而地獄之苦比鬼道更甚千倍，時間更久遠而達千劫。地獄業報盡後，因為瞋恨的緣故，先入畜生道出生為蛇。畜生業報盡後，才能再出生為人。冤宜解不宜結，冤冤相報何時了！」僧委婉地勸解著。

晁錯內心掙扎而猶豫著。

悟達見狀急忙接著說：「我不僅願將修行功德迴向給你，而且願接引你修學佛道。」

僧身放光照射晁錯，勸說著：「你不如接受我的調解，接受悟達的迴向功德，你可藉此功德及早脫離鬼道，直接轉生人間。出世為好人家的子弟，到時悟達就會去度你。這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你認為呢？」

晁錯考慮再三後：「罷了！一切由尊者您作主，我願就此解冤釋結。」

   *     *     *     *

悟達急忙地一掬泉水洗瘡，剎那間，痛徹心腑而昏厥。甦醒之後，發覺膝蓋上的惡瘡已不見了。再轉頭尋找寺宇，竟也不見了。

悟達深深感受到過去積世的冤債，若沒有遇到聖人的調解，如何只能憑德行微薄的己力來達成和解？因此，著述它為懺法，朝夕禮誦自我警惕。

(註1)請參閱《靈界的譯者》(1)(2)，索非亞，三采文化出版。

後記，本文參考《慈悲三昧水懺》文本，模仿意識流及魔幻現實寫作而嘗試創作。

祈請 賢達先進不吝賜教為禱。

＊ 經驗分享，歡迎轉貼、引用，請註明出處。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