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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書無名-36-
2022/07/03 13:47:05瀏覽109|回應0|推薦1

第二年十月上旬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程兄。」

大清早無名就守在男弟子舍區門口等,皇天不負苦心人,程墉這次沒有在林中過夜,讓無名等了個正著。

「無名姑娘?」

程墉聲音中有些欣喜與疑惑,沒聽說無名有差遣要做,怎麼會來此等自己。

無名有些心虛,她好像真的是沒事就不大會主動找程墉的。

「程兄,我有兩件事情想尋求你的建議和幫助。」

見無名說得認真,程墉便點點頭:「那……我們尋個地方說。」

無名早就把準備好的一些東西,藏在了廢棄練武場的角落,帶著程墉便徑直前去。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看見無名拿出那堆零散的東西,程墉的疑惑更深了。

「程兄,我是想自製一把武器摺扇,可是一直沒敢問木師父,自己摸索又有些磕磕碰碰,實在太慢了……」

程墉理解了,無名想將機關術融入扇中,但他擅長製作使用機關傘,卻對如何將機關融入扇中也沒有過任何經驗。

「機關傘只有突、射、開、闔、收、放,這幾種機巧的重複利用。」

程墉想了半天,只能先把自己對於機關傘的認知說給無名聽,讓她參考。

無名拿著木炭與白紙在那思索程墉說的關鍵,摺扇肯定沒有機關傘能藏那麼多小機巧的能耐,至多有個飛針、毒粉之類的小功能就算頂天了。

但無名不喜使這類功用之物,那這摺扇也便就改無可改。

無名苦惱著,炭筆便無意劃過自己了臉頰,程墉看了覺得可愛異常,但還是提醒道:「無名姑娘。」

比了比無名的臉頰,無名疑惑著摸上了自己的臉,反倒弄得自己的臉更花了。

「失禮了,讓我來罷。」

程墉倒出隨身攜帶的清水,沾濕自己的方帕,輕輕擦拭無名的臉頰。

無名整個人瞬間僵住了,憋著氣不敢呼吸,程墉怕弄疼了她,手上力道十分輕巧,擦拭許久才將她的臉回歸白皙,卻見那白皙一點一點染上粉紅。

無名不敢看程墉,覺得自己的耳朵都是發燙著,心跳得飛快。

她絕對不能讓程墉再感到困擾了,程墉既然只當自己是朋友,自己就只是他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她瘋狂在心底複誦俠隱閣閣規,想抑制失序的心跳……

不能讓程墉知道自己對他的喜歡越來越深,無名深怕像是上回那樣,透露一點,兩人便會再無交集。

雙方互相誤會對方對自己的情感,卻又雙雙忍不住一再靠近。

程墉深怕將無名捲入穴獾寨的陰私裡,傷了無名,甚至賠上無名一條性命,才決定疏遠無名。

且他與穴獾寨之間,有恩有怨,未來生死難定,若自己注定以命還恩,那也不該耽誤她……

所以他對無名的歡喜與愛慕,只能深藏。

偏偏最後還是放不下,見到無名從牌匾墜落時,他明白了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得下了。

那不若,在失去自己的生命之前,以摯友之姿,護住無名平安,願她一生喜樂。

那日,石崑抱著昏迷不醒的無名出現時,他心中充滿疼痛悲傷與不捨,還有點後悔沒能陪無名留下。

石崑那時看著無名的眼神複雜,分明也對無名有情,卻只是冷著臉,非常慎重與溫柔地把無名放到自己懷中,不捨地別過臉走遠。

不論石崑為什麼放棄對無名說出對她的感情,他都暫時不會讓出在無名身邊的位置。

請原諒他,自私的想在自己生命迎來終結之前,佔據她一段時間。

「啊、哈哈……我畫到臉啦?」

無名打破空氣中的安靜,嘻嘻哈哈裝作沒事,心跳卻還停不下來。

程墉正收回方帕的手一頓,點點頭沒有說話。

「啊!我想到了!」

無名突然靈光乍現,自己會的武藝不只短柄與長兵,還學了拳掌腿與刀劍……每種都還學得不錯。

只是由於不便攜帶過多武器在身上,太累贅了,所以一向只帶扇子與長棍。

程墉見無名雙眼放光,開始在紙上塗塗畫畫,也放下了方才看見無名臉紅時閃過的猜想。

那大概是無名憋氣憋的……

無名怎麼可能在自己拒絕了她的感情後,還會重新喜歡上自己,在南昌城,她都說了是朋友了……

「程兄!你瞧!」

無名興奮地像個孩子般,把自己的圖紙遞給程墉看。

程墉細細看過一遍,面上有著驚訝與讚嘆,無名確實對機關術有獨特的天賦,真的是埋沒了。

無名將摺扇的扇骨,設計成可伸縮的,伸長便是一把長劍,縮短又可展開變成摺扇,改變長度後以機關扣住,便牢固不已。

只是這材質上,無名可得多費心思了,能將這個設計發揮最大效用的上好材料並不多。

想到這個,程墉勾起了微笑,無名肯定又會抱著自己的小金庫裝哭。

「甚好。」

程墉誇我了!無名開心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彎彎的線。

能使的武器多了一種,對敵時能做的武技變化也就更多了,不論是想護住自己還是旁人,都多了許多勝算。

程墉見無名喜孜孜收起那堆雜物與圖紙,想起這不過是一件事,另一件呢?

「無名姑娘,還有另一件事是?」

無名差點忘了,好在程墉提醒得快。

「嗯……是這樣的,程兄……我能不能向你拜師學習蠱術呀?」

無名想學蠱?程墉感到很意外,他記得無名對生命十分敬重,怎麼會想學蠱術呢。

無名不等程墉開口,便自己解釋了原因:「我還是不願任意犧牲生命,但是若是能拯救對我而言,重要的人,我會捨得,捨棄自己沒必要的堅持。

修業至今,我曾中毒多次,最後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百毒不侵,這程兄你也是知道的。

所以我就在想……萬一哪天敵人用的是蠱不是毒,那這種百毒不侵還有作用嗎?若是我想救重要之人時中了蠱,什麼也做不了,我會恨我自己。」

程墉聽罷,反而不想教她蠱術,他有了個小心思,覺得或許不該讓無名太早對蠱產生抗性。

「無名姑娘擔憂,能理解,但蠱術複雜,閣中不好學習,若有機會,到寨中,我教你。」

程墉先讓無名放下此刻就要學會蠱術的念想,也間接拒絕無名可能有的念頭——讓自己不停地對她下蠱,好產生抗性。

「這樣呀……那好罷。」

反正今天收穫夠多了,武器的摺扇算有了著落。

無名收好東西,便與程墉一起回閣,路上聊著天南地北的話題,偶爾程墉才會應個聲,無名還是感到很高興。

程墉也很高興,只是面上不顯而已。

今天,是她與自己,不因任何公務或煩憂獨處,度過最開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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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十月中旬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未明樓。

楚天碧、淨與上官煦在此等候無名。

「名兒,南昌府衙那兒已經知道了天罡寨的確切位置,打算將盜賊一網打盡。府衙那兒的人手不足,希望能藉由我們的幫助,擊潰那些匪賊。

目前只知悉賊窟不小,他們是否有脫逃用的密道也尚未查明。為師已請託淨師父做相關準備,你們也盡全力幫助官府人員。趕緊準備,申時即刻出發。」

無名尚未答話,上官煦便搶先回道:「是!弟子遵命。」

說罷便衝去準備了,風風火火,連停下來與無名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上官煦走後,淨也隨之找了個理由離開。

「名兒。」

「弟子在。」

楚天碧看著無名那沉寂的眼睛,便知曉了無名還在意著上回的試探。

但他身為閣主,有不得不為的壓力在,卻是無法訴諸於口告訴任何人。

今天風光正好,未明樓光線充足,在這種靜默對立之時,無名分神打量起了未明樓。

未明樓與東方祖師雕像,同樣位於廬山俠隱閣的最高處,此樓僅有二層,採用全檜木建成,會議通常在二樓之內進行,進行會議時還能聞到木香。

一樓僅有孤零零的長木梯通向二樓,內中擺設空蕩無物。

樓外有無數林木,數量最多的就是梅樹,將未明樓與其他俠隱閣處所完美隔開。

而二樓呈狹長空間,雙側有無數書櫃,擺滿林林總總大小書籍與畫卷。

中間正放一方雕花長桌,此處便為平日楚天碧辦公之處。

坐下時,背對著一扇落地大窗,陽光斜打,便會從肩側、肩後照至長桌上。

窗戶兩邊還掛有大型書法,鐵畫銀鉤,右書「秋霜染鬢伴燈月」;左書「春風化雨育桃李」。

閒時從窗口朝外望去,便可俯瞰廬山俠隱閣一隅。

楚天碧喚了無名一聲後,就什麼也沒說,只是一臉平心靜氣,站在那裏任由陽光照射在他的衣衫上,氣質更顯得如仙似幻。

無名突然就釋懷了,想來楚閣主也有他的難處,就好比竊天塢那回一般,亦是左右為難。

她不怪楚天碧了,但是自己的的來歷依舊成了她隱藏心底的一根刺。

「閣主若無其他吩咐,弟子便告退了。」

楚天碧見到無名眉眼放鬆,知道她這是原諒他了,不由得輕輕嘆息一聲。

這孩子當真心善至純,希望那次的試探是最後一次了,從此,希望自己不用再主動做出傷害這個孩子的舉動了。

楚天碧點點頭,讓無名自主離去尋找夥伴進行差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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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淨女俠率著俠隱閣弟子來了。有俠隱閣支援我們就不用擔心了!」

南昌衛小隊長,說起這話完全不帶喘氣,真心實意把自己與隊員的安危交與了俠隱閣。

「經過偵查,我們知道這洞窟有兩大幹道,我們沒辦法確定狼王——陸天罡的確切位置。」

快速把探路結果說給了淨知曉,南昌衛小隊長不希望自己什麼忙都沒幫上。

「明白了。」

線索太少,只能兵分兩路了。

淨分配隊員,讓無名與上官煦同路,且要無名帶上她自己選定的隊友,淨自己則打算與姜鴻波、項天磊往另一路去探查。

官兵直接分成兩撥人,各跟一路。

「狼王?呵呵,這稱號取得挺霸氣的……真想趕緊會會他,不曉得他本人是否撐得起這稱號。」

上官煦此行代表著朝廷,自然不能容忍賊匪給自己取了個威風的稱號。

淨正在仔細查看附近路面與兩條通道的狀況,上官煦湊過去看了看,也提出自己的見解:「師父,這地上有馬車的輪痕與一些碎糧,但感覺不像是運往洞裡。」

淨亦是點頭贊同上官煦觀察的結論,還補充道:「嗯,沿路亦有人刻意抹滅腳印痕跡。無論如何,小心為上。」

又觀察了半刻鐘後,兩組人馬分別朝一條通道警惕著搜索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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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你了!」

與無名和上官煦同組的南昌衛小隊長,這話說得語調上揚,好像得了什麼彩頭,無名忍不住睨了他一眼。

「未經邀請,擅闖本寨,算是有幾分膽識。說明你們來此的目的,或許本王可以放你們條生路。」

無名仔細打量起這位狼王陸天罡,濃眉大眼,臉型方正,僅右眼下有極淺的一道刀疤,帥氣異常,身旁還有頭毛髮滑亮的壯碩黑狼陪同。

甚至若拿段師父與之相較,段師父還更像反派。

「你就是狼王?廢話真多。隊長!他交給我們對付就好!」

小兵見到對方人少,就想著爭功,南昌衛小隊長連忙喝止他們。

可那群菜鳥,就這樣傻不愣衝上去,被陸天罡一個迴旋刀斬,從腰一掃,頭腳分離,命喪當場。

「還有誰不想要命的,儘管上來!」

這還是無名第一次見到有人死得如此慘烈與快速,一地碎腸與鮮血,噁心得有點想嘔,使得她面色微微發白。

先前見過死的悲壯的、卑微的,那屍體至少都是整具的,分成兩截……在視覺上真的有點難以接受。

這狼王,果然是賊匪不假呀。

人少才正說明了對方底氣足,南昌衛小隊長恨鐵不成鋼,也只能以拿下狼王為目標,來告慰死去的弟兄了。

「這狼王不好對付,大家小心!」上官煦說道,依舊面不改色舉槍衝刺過去。

程墉心疼那無名發白的臉,他見多了寨中弟兄挖墳盜墓弄的那些屍體,今天這個還不算太噁心。

南飛鍠同樣是面色鐵青,但他想到上官師姊,一介女子都能面不改色,那他還有什麼好畏懼的?便提起了勇氣拔劍上前,盡量不去看地上官兵的屍首。

無名也盡量讓自己不往那處地面看,努力應敵,打著打著卻覺得奇怪:「上官師姊,這群盜匪各個英勇無比,浴血奮戰、視死如歸……這不太尋常……似乎早料到我們會來……」

「不好了,長官!南昌那兒傳來消息,匪賊們趁著人手不足,潛入衙門,已劫走了陸凌霜!」一名小兵突然氣喘吁吁跑來報告南昌城狀況。

「這……莫非!?」南昌衛小隊長大驚失色,中了調虎離山了。

陸天罡語帶嘲諷:「同個伎倆居然能讓你們上當兩次……」

南昌衛小隊長氣急敗壞,顧不得上官煦在場,搶著追問:「你究竟在計畫什麼?老實招來,就免你一死……」

這話讓陸天罡一眾匪賊都哄堂大笑起來,陸天罡正色道:「小子,你認為我們怕死嗎?願意留在這洞裡的人,都是自願跟隨我,且視死如歸的。」

「你們幾個!先趕緊回府支援!」南昌衛小隊長再度逾權,朝小兵們下令道。

「休想離開!」

又有一批匪賊從後方殺出,堵死了去路,還捅死了幾個方才最靠近出口的小兵。

陸天罡大喝一聲,氣勢萬鈞:「你們休想離開這洞窟,為了我女兒,即使剩下一兵一卒,我也會與你們戰鬥到底。」

「陸凌霜是你女兒?」

「是又如何?今晚你們將命喪天罡寨。」

狼王態度輕蔑,隨口答了上官煦的問話。

激戰之中,雙方不斷有人倒下,那頭壯碩黑狼突朝無名撲面而來。

「無名姑娘!」

程墉心焦,遂對黑狼使出了殺招,黑狼身上,布滿了由傘中激射而出,暗器打出的孔洞,正不斷湧出鮮血,身體亦是一偏,被暗器衝擊的力道打飛出去。

黑狼阿嗚低鳴,撐著最後一口氣,勉力爬到狼王腳邊,狼王沉默不語,將手放在黑狼頭上,直至黑狼漸漸失去生息,癱軟倒於血泊之中。

「你們……誰都別想活著離開。」

無名心中覺得有點詭異,寨眾死了如此多了,卻在死了一頭狼後,陸天罡才面露哀色,語帶哽噎。

而且……陸天罡這架勢,每招每式都是朝著自己攻來的吧。

其中還有方才讓無名感到噁心的迴旋刀斬,看來程墉為了救自己殺了那頭狼,讓陸天罡恨上自己了。

另一方面可能是為了報復程墉,讓他也嘗嘗失去重要之人的滋味……

但撇開最初的噁心之後,無名早就身手恢復如常,修改過的摺扇,更時不時轉為利劍,隨手就使出了寒梅七絕劍第一式——雪挽寒梅,帶出陣陣寒意。

早梅發高樹,迴映楚天碧。

這是楚天碧十多年前一劍凌寒,彼岸歸心的起點,傳授給無名之後,無名第一次正式使出此招。

出發來執行差遣前,無名對楚天碧的心結隔閡也已解除,她運使宮紫痕強傳強授的寒冰神功,模擬著楚天碧真氣中所帶冰寒,一劍掃蕩,居然讓人有看到小一號楚天碧在此的錯覺。

南飛鍠一直對劍情有獨鍾,在無名使出此招後,心中讚嘆不已,他使不出無名這樣畫面唯美、內勁帶君子之風的一劍。

若是楚天碧出此劍,內勁中便會帶有梅影梅香,無名尚未達到此境,僅能讓劍上附著一層如冬日凜冽的寒氣。

僅如此卻也在陸天罡身上造成許多寒傷,傷口遲遲不能癒合,戰力每況愈下。

陸天罡從未料想過自己會敗於一名小女孩兒手中,這女娃年紀看似比自己女兒小上許多,方才甚至被自己殺人的畫面嚇得臉色發白……

思及此,摀著傷口,陸天罡想著試圖說服無名:「咳……咳咳……既然事已至此,我就告訴你們這醜陋世道的真相吧……

我們天罡寨搶糧是為了維生,從不殺人、不做無良喪義之事。

天罡寨之所以能壯大起來,也是因天下困苦的人太多……知道這兒能給個庇蔭……

近年寨內人數已經多到無法負荷,連寨內的老幼婦孺都無法得到溫飽,飢餓難耐……

我曾低聲下氣找南昌那些腰纏萬貫的商人求援,卻被他們拒於門外,再三請求也沒有回應……

似乎我們所有人的命,不如他們手上那幾塊臭銅銀兩兒……逼得我們只好重操舊業、犯險搶糧。

我最疼愛的女兒,也在一氣之下,瞞著我出了劫糧車的主意,卻沒想到讓你們給抓了。

自從女兒入獄,我沒有一天能睡好,寨裡的狀況也每況愈下……

直到最近下了這遷寨的重大決定……藉此契機,讓大夥兒們離開這個不毛之地,另闢生機。

現在你們知道真相了,仍要助紂為虐嗎?」

眾人楞神之時,南昌來了更多了援兵:「我們來支援了!撐著點,還有弟兄在後面!」

先前聽到陸天罡發話的人,面上都有所動容,出招開始遲疑起來。

但這之中不包括無名在內,無名皺眉嚴肅道:「無名無法苟同前輩此番言論。在無名看來……」

若因為自己可憐,就去搶別人的,被搶的人難道就不可憐嗎?

能確定沒有人因此而死?

說不定有因為糧食被搶活活餓死的人呢,只是沒親眼目睹就說沒影響。

除了父母,沒有人有義務幫助誰,就連父母,養到你成年也就頂天了。

一定得有愛心、資助貧苦是什麼道德綁架嗎?

除了富商,沒有其他求助管道嗎?

情有可原就可以犯法嗎?

「前輩看似對寨眾有情有義——可何嘗不是因為前輩過於保護寨眾讓他們失去了自主的生存能力?

而對那些被前輩武力壓制搶劫的人,他們的公道正義與天理何在?」

「看來,這定是要拚個你死我活了……」

無名的話讓場上的官兵與夥伴們漸漸恢復理智,狼王見此眼神越來越冷。

官兵越來越多,匪賊們節節敗退,或死或傷,官賊數量愈發懸殊,最終狼王也倒在了無名的劍下。

淨飛身落下時,仍感受到了無名劍鋒溢出的些許寒氣:「我們已將另個洞窟的所有賊人給捕獲,但沒見到賊王蹤影。你們已擒下賊王了?」

「是制伏了,但這狼王奮力反抗不願屈服,現在已奄奄一息,不知是否能活得成。」上官煦對狼王似有同情。

「這人實是一名猛漢,光他一人就撂倒我這麼多手下,唉……只可惜他走上了錯的道路,成了賊人。」南昌衛小隊長佩服狼王英勇,但也不認為對方做的是對的。

「咳……咳咳……老夫我這命……撐不了多久了,僅有一願相求……」狼王倒臥於黑狼屍首身旁,哀求道。

「還活著!?大叔……你說吧。」上官煦靠近狼王,仔細聽他的臨終之言。

「其實在透漏天罡寨的位置時,我早已讓大夥兒打包行囊離開了,願意留在此處的人,皆是壯士。

將你們引誘來此,目的就是要救出霜兒。她將會繼承我天罡寨主之位。

我的大限已到,霜兒她……將會帶領我的部下們落腳新處,展開新的生活,坦蕩地活著……

之所以成賊為寇,那是命運所逼……手上心上皆是人命,但我不希望女兒跟我踏上相同的命運。

放過霜兒他們……別趕盡……殺絕……」

「這……我沒辦法給你保證……」

南昌衛小隊長面顯為難,官兵的職責就是除暴安良,這種事真不好應承。

上官煦似有猶豫,最終卻發現了狼王似乎已無生命跡象:「噓……等等……已經沒了氣息……」

「唉……確實是名壯士。不過……若知道下場如此,何必落草為寇?」南昌衛小隊長惋惜著說道。

「也許身上攬了責任,想離開江湖卻尋不著時機吧。」上官煦若有所思,上官家想脫離朝廷,何嘗不是苦於身上職責難以脫身。

淨停頓片刻,還在回味剛剛無名劍上寒意,遂沒對此說出看法,只平靜總結了此番差遣:「如今寨主已死,賊窟已滅,此事算是告一段落。往後,若再有盜匪肆虐,只要求援於本閣,我們必會盡力配合緝捕。」

南昌衛小隊長謝過淨師父與俠隱閣等人的幫助,讓人開始打理現場,清點死傷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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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某處,天罡寨眾由陸凌霜領路朝新的寨址移動。

「我們在此稍作休息……再撐一下就到了!」天罡寨眾一邊安撫著老弱婦孺,一邊報告道:「寨主,我們已離開江西地域了……應該暫時擺脫追兵了。」

「好,我知道了……」

陸凌霜望向來時路,低喃道:「父親……」

心中突然有股刺痛感,抬頭望著那夜晚無雲的天空,月圓人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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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十月下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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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抵上顎,氣沉丹田。

無名閉眼盤坐運氣,自氣海下行至中極,過會陰,至尾閭,沿夾脊上行。

「呃……」

氣提不上來……累了?倦了?不……肯定能行……

無名試著再度提氣……

還是感覺不到氣感……

無名心中一急,突覺真氣暴亂,背脊一股氣上衝,伴隨一陣刺痛而來……

糟糕!

「喔呵!危險危險,走岔啦!往這往這!」

無名感到一股溫暖真氣自背脊湧入,及時將她走岔的真氣導回後頸大椎穴。

無名連忙鎮定心神,在背後真氣的導引之下,自百會下行胸腹,回歸丹田。

又順了幾回真氣後,無名緩緩睜眼,看見雲小猴師姊掛著一臉笑看著自己。

「嘿嘿,真是好險啊,師妹,要不是我剛好有事要尋你,你可要半身不遂啦!氣運周天嘛,最忌心浮氣躁,亂了呼吸,下回可得小心點啊!」

「多謝雲師姊相助!」

無名態度十分誠懇,剛剛確實驚險萬分。

雲小猴不好意思了,平日都與這師妹胡鬧,現在師妹眼神對自己那麼崇敬,好讓人害羞:「哼哼,畢竟是你師姊嘛。」

為了掩飾害羞,雲小猴誇張地伸出手指著無名道:「所以啊,為了報答這大恩大德,以後有什麼好吃的,可要記得分享給我啊!」

無名認真地點了頭應下,絕對做到。

「啊,對啦對啦!道恆師父派我來的,有急事要你召集另外三名弟子到未明樓去呢。」

「請問師姊知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呢?」無名柔聲問著。

「嗯嗯……因為是非同小可的事,所以記得把遠行的事物也準備好了。」雲小猴也不知道確切內容,只沉吟了一陣之後,便直接把師父交代的說了一遍。

無名點頭後,她拍拍師妹的肩:「希望只是師父多心了,但是師父每回不好的預感都很準確……師妹注意安全喔。不管情況如何,都要樂觀面對!勇往直前吧,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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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明樓,道恆正在那煩躁的掃著桌面上的灰塵。

「唉,到了是吧?山人我就直說了。

咱們和阿紅在外調查奴隸巢窟的隊伍失了音訊。」

道恆話音剛落,無名便驚呼道:「紅兒!?」

道恆以手下按的手勢,要無名稍安勿躁:「本來過幾天是要派你們到另一處可疑據點調查……不過現在看起來,得先弄清楚阿紅到底出了甚麼事。」

「他們現在在哪?恆山嗎?他們失蹤了多久?師父現在才說?」

難怪今天運氣時,無名總感覺心神不寧。

「喔,無名女娃子,你好像很清楚嘛。阿紅也寄信給你了?他們最後一封傳回的書信,是在七日前收到的,信上說他們已經抵達了恆山山道。」

哪是收到了信,無名可是目送著段紅兒出閣的。

見無名把焦急都寫在臉上,石崑哼了一聲言道:「段紅兒的話,也可能是發現了什麼值得深入調查的事,沒有聯繫的餘裕。」

這是在試圖安慰無名,偏偏安慰人就不是他的風格,話說出口怎樣都像是要找人吵架。

南飛鍠認真計算起路程,沒有再多開什麼玩笑:「嘖!七日……現在快馬加鞭趕過去,還趕得及嗎?」

程墉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還試圖說服無名冷靜,換成她出事,自己也冷靜不了的。

還不若直接陪著無名去做她想做的便是:「時日無多,耽擱不得。」

這是他與石崑的不同之處,石崑無時無刻都想著讓無名與他一樣保持理智與冷靜。

程墉他則不會強迫無名捨棄情感,而是支持無名所有決定。

顯然現在無名不論如何,都打算直接出發去尋找段紅兒等人,確認對方安危。

「麻煩歸麻煩,山人我也知道這事耽擱不得,所以才會把你們叫來。

如果不是這旬只餘下山人我一人坐鎮閣中,我也該跟你們走這一遭。

唉,現在只能先派你們幾個表現不錯的菁英弟子出發,等有人回來了,我再接著派去增援。」

道恆這是把寶壓在無名的特殊體質與命格上了,在得知無名恐為離魂症時,他就私下偷偷替她卜算過,過往前塵與未來之路皆模糊不明,但顯有否極泰來之兆。若是段紅兒等人真的遇難,一般弟子恐怕也無能為力,但憑無名之命格許有生機。

「既是如此,我便再隨弟子們走一回吧。」

寧楚楚神出鬼沒的從未明樓屋樑上跳下,石崑見狀哼了一聲,兩人明明都是悲歡樓出身,卻互相懷疑、不合。

道恆倒是為此鬆了一口氣,有師長隨同,安危可以更保證一些:「喔呵,小寧啊,回來的正是時候。」

「道恆兄說在恆山?」

「哎,不錯不錯,就是那兒。有你帶著啊,山人我就能放心了,他們就交給你啦。」

寧楚楚嗯了一聲應下,便想轉身帶徒兒們出發,片刻都不耽擱。

道恆急忙喚住她:「啊,對對對,還有件事忘了說。

除了紅兒他們之外,山人我還接到有零星正派弟子在那附近同樣失蹤的傳聞。你們能一併找到他們最好,找不到嘛……哎,也只能算啦,生死有命,嗚呼哀哉。

做道士的,善後也是專門,改天我再遣個觀中弟子去辦個法會吧。」

無名不曉得道恆師父說這話是什麼心態與心情,認真的嗎?無名蹙眉。

「事不宜遲,各自整備妥當,一刻鐘後,我們在山門會合。」

寧楚楚的聲音難得少了飄忽,多了嚴肅,無名應聲:「明白。」

徒兒們離去後,寧楚楚像在等道恆補充後續,站在那不動。

「嘖……竟然還能出這麼個麻煩事。

等老楚回來我肯定要說說他,以後他自己留在這坐鎮,別再東奔西跑搞什麼親力親為!阿寧還不跟小鬼們去山門?有事?」

寧楚楚聲音飄忽,卻不顯得緩慢:「我和小悅、小凝,帶了具屍人回來,道恆兄或許會想看看。」

道恆神色正經了起來:「活的嗎?」

「死的,我想了解他們的要害在何處。」

道恆搖搖頭,表情重歸不耐與慵懶:「針對這邪功的調查要有所突破,需得觀察他們體內行氣,死了沒什麼大用。」

寧楚楚沉默片刻道:「活捉的風險太高。」

「唉,結果呢,找著甚麼要害了嗎?」道恆隨口問道。

「一言以蔽之,他們沒有要害。如段二俠所言,他們沒有痛覺,恢復力也是極強。即便咽喉、心窩、小腹這些足以致死的部位受創,他們仍有活命的可能。想殺他們,須得招招致命,如狂風驟雨,不予喘息。」寧楚楚說的這些,道恆也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不怎麼遺憾。

「嘖嘖,聽著就頭大啊。」

寧楚楚好像有些情緒,語速快了三分:「屍體我讓小悅他們放在百草廬,如果用不著,那便一把火燒了吧。」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要前去集合點,道恆在她踏出第一步時,用一種長輩拿晚輩沒輒的口氣問道:「小寧啊,今後遇上了這幫人,你都想這麼處置嗎?」

寧楚楚停下腳步,語調裡沒有猶豫:「他們很危險。」

「不想知道他們是從哪冒出來的?」

可見得道恆實不支持寧楚楚見到屍人就殺光的作法。

「不論有什麼理由,他們都是無法預測的威脅……就和樓中門客一般。」寧楚楚語調不改地說道。

道恆皺緊了眉頭,一手按了按太陽穴:「老楚和小柳給你開導了多少年,你還是這麼想嗎?」

這問題僅僅讓寧楚楚猶豫了不過幾秒:「我們運氣都很好,遇上我的是他們,遇上他們的是我,僅僅是如此而已。」

寧楚楚拋下這句話,不再理會道恆,提起輕功去山門找徒兒們會合了。

「嘖嘖……澤為兌……說之以正,忌於偏狹……這兌,究竟會是悅,還是銳?」

道恆面朝窗外,深感無奈嘆了一口長氣:「老楚啊,交給你去煩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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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門口南飛鍠正說話說個不停,石崑冷著臉好像拿他很無奈:「石兄,真沒想到你是如此熱心之人啊!差遣結束後咱肯定要與你喝上一杯!」

無名也覺得石崑越來越有人情味了,現在做差遣,石崑都是主動入隊,讓無名少了很多麻煩。

畢竟自己與程墉、南飛鍠從初入閣沒多久後,就經常是一體的,但閣主後來要求出差遣的人數總會少上一人、兩人,無名與誰都要好,找誰都不對,特感激石崑解決了這個麻煩。

誰也不敢對石崑提出他們對石崑搶了無名隊員位置有意見呀。

南飛鍠與石崑組隊久了,漸漸也不太畏懼石崑的冷言冷語了,偶爾還敢鬧騰石崑,擺明石兄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麼。

現在都還敢大庭廣眾之下與石崑打趣說嘴了。

石崑閃過南飛鍠想搭上自己肩的手,彆扭著轉過頭哼了一聲。

寧楚楚沒讓這種和緩的氣氛持續太久,腳步連點,從山門中飛身降落在眾人面前,語速飛快地道:「恆山路遠,下山後,我們至驛站雇幾匹快馬,沿官道疾行。」

太遠了,用輕功趕路什麼都不用做,自己人就先累到陣亡了。

「紅兒不知在山上遇到了什麼,各自注意,提高警覺。」寧楚楚交代道。

無名上前一步,堅毅回覆道:「不管那裡有什麼,我都不會退縮。」

紅兒,等著我!

程墉思索片刻說了一個提議:「江北有幾條近道,能省下幾日路程。」知道無名著急,他能幫的僅有如此。

南飛鍠收起了玩笑態度,認真說要幫著挑選精壯的好馬趕路。

石崑瞥了程墉一眼也開口補充道:「最後一段是山路,捨馬以輕功趕上去比較快。」

程墉才不在乎他這種類似搶著表現的模樣,能幫上無名更多他只有開心,是誰做到的不重要,就算無名最後真的與石崑在一起,他也會用心給予最真摯的祝福,以一個最佳友人該有的模樣,繼續守護無名,直到自己生命終結。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是一瞬,有時候,卻是一生。

當然……心中仍有些小小奢望……不該有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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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山靠近京城,此時山上正下著茸茸雪片,稀稀疏疏落在眾人身上,地上亦有先前落雪積下的白毯。

樹木與長草仍可見綠,卻皆披著一層白麾,隨著山中的風吹搖動。

「礦場……不知紅兒他們在山上這十幾天有沒有挨餓受凍……」無名看向了礦場的方向,恨不得趕緊衝進去尋找。

石崑仔細觀察著這片雪地,以及四周的狀況:「上山的路,分明是一路暢行無阻,可她們卻下不了山。哼,這林子裡肯定有什麼東西。」說罷握緊了拳頭,不管有什麼都得接他一記破心掌。

寧楚楚阻止了無名直接朝礦洞尋去,狀況可疑,應該先搜尋更多有用的線索確保安全:「注意四周動靜,我們沿著山道搜尋。」也就是說要繞路。

寧楚楚直接提步便走,讓眾人跟隨。

石崑沒抬腿挪步,而是先出聲問話:「寧師父打算放著他不管嗎?」

程墉與無名都默不作聲,他兩也知道石崑所指為何。

南飛鍠搞不清楚狀況:「師父,這是怎麼了?」

寧楚楚很意外,居然是石崑開口問她這個問題:「出來吧,羅廣澤。」

羅廣澤知道自己早就被發現了,默默從樹叢裡走了出來,看到羅廣澤矮胖的身軀,南飛鍠咦了一聲。

「為什麼要來這?」程墉問道,被石崑冷哼了一聲。

無名沒有心思理會,一路一直裝作不知情,羅廣澤與段紅兒放在天秤兩端,她自然將紅兒看得更重。

寧楚楚思索著,為什麼是石崑開口點出了羅廣澤在此……石崑,當真有如此心軟?

石崑他一點也不在乎羅廣澤為何來此,只是無名現在心焦要找段紅兒,失去了冷靜,等事後若再回想今日此景,肯定會自責。

無名,才是心軟的那一個。

程墉只會什麼都順著她,那能阻止無名事後後悔的只有他了。

羅廣澤對著眾人行了大禮:「這位師父,還有各位少俠。

我……我在山門那聽到了各位的談話,猜到是這恆山的情報出了事。

羅某一家性命為俠隱閣諸位少俠所救,今日卻累得眾位少俠遭逢此劫,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說什麼,羅某也得盡我所能,親自走上這一遭,助力眾位少俠。

這些傷藥,羅某重金收購許久,還請諸位少俠收下!

關押奴隸的布置,羅某多少也有些概念,也請讓我追隨各位,救出受困的少俠!」

羅廣澤的好意,沒有提升他在無名心目中的形象,反而讓焦急萬分的無名感到十分不耐:「不會武功,來了也只是個拖油瓶。」

聽出她的語氣充滿了火藥味,羅廣澤輕輕勾起嘴角,像在嘲笑自己,並不對無名的態度生氣:「我明白……幾位少俠,不必分心相護羅某。」

南飛鍠搔了搔頭,開口好言相勸:「彌補過錯的方法還有很多,不必這樣勉強自己,這裡還是交給我們吧!」

「回廬山去,守護好家人。」程墉的語氣也很強硬,不單單是因為順著無名,而是他心知家人的重要性,沒有什麼恩情,該讓羅廣澤拚著犧牲性命、再也見不到家人的可能來還。

想起自己的家人,程墉眼珠眸色一深,垂下了眼瞼,蓋住了眼中愁緒。

「沒有力量,都只是空口白話,永遠只能任人宰割。真的有心,就先想辦法練會一身武藝吧。」

這下石崑可不在乎羅廣澤接下來要走還是要留了,反正點破了無名不想面對的事,無名事後不會再因此後悔就可以了。

自然,話說得重也一樣是在勸退羅廣澤,要他下山。

寧楚楚在眾人說罷後才慢慢開口:「嗯,以此無力之身,犯無益之險,終究是無謀之舉。趁著還安全,下山去吧。」

眾人都如此說,羅廣澤也只能低頭輕語:「我……我明白了……」

羅廣澤挺身再度行了一個大禮:「那便祝願諸位,順利救出受困的幾位少俠!」

他假意下山,打算在眾人走遠後躲在礦道入口附近等待。

寧楚楚可能猜到了,但卻不說:「我們走吧。」

他們繞路而行,謹慎小心,並眼觀四周,耳聽八方,隨即就在路上看見了此行第一具屍體。

「仙風觀的弟子,手部和腳步這些凌亂的傷口,都是死後給野獸咬出來的。致命傷是心窩這個窟窿。」

寧楚楚說著,揮手讓眾弟子上前,指著那傷道:「這不是兵器造成的,看仔細了。」

無名順著寧楚楚指向望去,但見傷口並不平整,周邊參差凌亂。

寧楚楚屈指成爪,探入了那心窩窟窿,不大不小,恰恰可容納。

「五指透體而入,破心而亡。」

寧楚楚從屍身上拾起了度牒,交給無名收妥:「把這度牒帶回去,道恆師父和絕塵真人會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才行不遠,眾人又瞧見了聖巖宗弟子,寧楚楚檢視過後道:「聖巖宗,頸骨碎裂,看這發黑手印,是被徒手勒斃的。」

「哼……世傳聖巖宗外門橫練功夫冠絕武林,如今看來,不過爾爾。」石崑可是記得在穴獾寨那時,鏡目大師多麼陰險狡詐,還裝得極為聖嚴。

寧楚楚聞言低聲喝斥:「石崑,看輕他人功夫只會成為你的破綻。要假定的,應是如此指力,武林罕有。再看頸部發黑,恐怕是某種奇毒。就算下手之人是屍人,也不是普通的屍人,功力或許還在我之上,不可不防。」

石崑沒有看輕的意思,只是想起了那鏡目曾給無名造成的麻煩,和他那討人厭的虛偽,但也不與寧楚楚爭論,低聲應是。

「帶走戒牒,回程我們再送去嵩山,交與鏡光方丈。」

無名傾身拾起了戒牒與仙風觀的度牒一併收起。

「那是……!竊天塢!」

程墉與無名第一個反應過來衝上前去,可惜已無生息。

寧楚楚簡單判斷出了死因:「竊天塢,都是爪傷。」

「屍人。」程墉沉著聲道。

「已死了十多日……從時日上推算,約莫是和紅兒他們同時上山的。」寧楚楚說出了推估的死亡時辰。

正說著,眾人卻被狼群包夾了,看來這群狼近日伙食不差,不知道吃了多少人肉了,見到人也都不害怕。

「將牠們逐走了。」

不用寧楚楚說,眾人也是如此想的,尤其程墉與無名,更不希望看見竊天塢的人屍骨不全。

「取走腰牌,該讓令狐塢主知道這事。」

這次無名拾起之後轉交給了程墉:「程兄,就交給你吧。」程墉點頭接過。

不遠處還有真武道道人的屍首,面目全非,受了迎面一爪。

寧楚楚朝著屍體點頭說話:「我們會替你帶回去,早點上路。」

說罷讓無名將度牒取了,說好日後再送上武當山。

南飛鍠有些害怕寧師父這樣與看不見的人說話……簡直比天氣還讓他發冷。

繞了極遠,穿過吊橋,朝礦洞過去的路途上又看見了坤龍門門徒,喉間中了一爪。

「將弟子信物帶回去給武長老吧。」

無名慶幸,目前為止都沒看見半個俠隱閣的弟子,將信物如常收妥。

眾人距離礦洞只餘不過百尺了,見著一具狼屍,與方才殺的狼相像,頸部被銳器貫穿,一擊斃命,死亡時間約莫是一兩天前,有割取狼肉的痕跡,但是量不多。

「一兩天前……紅兒肯定還活著!」無名哪不能認出那是哪種武器造成的傷口。

「如果不是不餓……就是因為沒有體力或時間這麼做。」寧楚楚判斷著。

「有什麼東西趕著紅兒?」

「體力不支、受到追趕,都有可能。並不一定是紅兒,無論如何,能確定最近這裡還有人在活動。」寧楚楚不希望無名抱過大的期望。

「不,我有直覺,我認得出紅兒慣用的武器,這是紅兒!這就是紅兒!」

「繼續前行!」寧楚楚不希望無名太過激動。

無名提氣,一馬當先衝向礦洞,卻在目睹礦洞入口處的屍首後愣怔了腳步。

「武師姊、諦觀師弟……」

「千凡和諦觀,一個頸骨碎裂,一個後心中爪,死亡時間約莫是七日之前。」並且……兩人背上都有許多亂刀砍傷?

寧楚楚說完,無名的眼淚早已滾落,嗚噎出聲。

那天就該順著自己的直覺,怎樣都要段師父同意自己跟隨紅兒他們出閣的……

紅兒呢?

「對不住,我們來得太晚了……」南飛鍠也很難過,卻沒有流淚。

程墉神情肅穆,伸手悄悄替無名拭去了淚。

石崑不想看無名流淚,他就知道無名最是心軟,結果還是避免不了麼。

「旁邊那人,受的不是爪傷。」

石崑想讓無名將注意力轉移,看見了這個疑點。

「那人,受的是刀傷,從傷口上來看,是靈龍鐵剎的刀法。」

寧楚楚說完,無名已止住了淚,紅兒不在這,還有希望。

若是在此哭泣停留,紅兒的處境就愈發危險了,無名強迫自己振作:「靈龍鐵剎?是師弟們殺的?」

可是這人不像屍人。

「嗯,山上沒有發現其他鐵剎弟子的屍體。從屍身的狀態來看,也和千凡、諦觀在差不多時間死亡。線索還不夠……」寧楚楚思索著。

「我們快去礦洞,找到紅兒,便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寧楚楚贊同無名的話:「找到紅兒和其他徒兒們後,我們再來帶千凡與諦觀……回俠隱閣。」

眾人提高警惕,就要朝礦洞深入。

「呃啊……!」

背後有聲音,眾人警惕著轉身,看見滿山滿谷的屍人。

「屍人!可是他們的裝束看著是武林中人……啊!」南飛鍠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

「長瑞……師弟!?」

不只無名認出了何長瑞,程墉也認出了自己寨中的弟兄。

「哼,從煙貘和屍人一扯上關係的那刻……我們就該料到會演變成這種情況。」石崑沒有多大驚訝,一邊擺出架勢準備迎戰,一邊還分神看了一眼無名,希望無名可別因為對手是閣中弟子就心慈手軟,千萬得像當時對付張師爺那樣的狠辣才好。

他可不承認自己在擔心她,只是人生路途之長,若沒有對手多無趣。

寧楚楚自然也知道隨行弟子中,最有可能心軟的只有無名與南飛鍠,若他們真下不了手,也沒關係,有自己在:「屍人危險,不容輕忽,以保護自己為優先。」

不強求弟子殺敵,只求弟子保命。

寧楚楚想了想,還是補了句話讓徒兒們能真正心安:「我會試著制住他們。」

制住,而不是殺死。

無名感激地看著寧楚楚。

「小心了!」程墉展開機關傘,將搶先上前來的屍人擊飛,並不會因為那屍人是寨中弟兄就停下攻勢。

「無名,想想你當時殺張師爺是用什麼心情!」石崑也衝了出去,與屍人戰作一氣,出掌狠戾,務求快速制敵。

當時……自己難過沒能救到尹師兄,還以為石崑也死了……

恨透了自己的優柔寡斷,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力,恨透了自己救不到任何人……

現在自己有能力,又要因為不忍殺相識之人,再度失去身邊的這些人嗎?

腦海中閃過武千凡與諦觀的屍首,現在猶豫的下場,就是讓程墉、石崑、南飛鍠……甚至寧師父,也成那樣。

無名眼神回歸清明,她知道自己日後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今天這種情形了……她要優先保護還在身邊的人。

堅毅地抽出改製摺扇,伸長固定成為長劍,朝一旁還在猶豫的南飛鍠說:「南兄,要上啦!」

南飛鍠見到無名身如飄絮,似夢似幻,楚天碧所創的劍招,在無名的演繹下有了不同的變化。

都說楚天碧使得是君子劍,劍招中常帶寒氣,傷人救人隨信念而動,最初無名使劍,也是模擬了寒氣,卻沒有信念在其中。

現在無名劍氣猶如飄絮,無垠如萍,萍蹤靡定,充滿了無名對人生無定的感受,她不過一直萍飄蓬轉而已。

但浮萍又如何呢?

浮萍也想落地生根,安穩度日罷了。

南飛鍠對無名的劍意有感,眼中出現了飄絮的幻影,不多時,飄絮成了飛舞的蒲公英,最終落地生根,開出代表生命堅韌的花卉。

楚天碧劍意是充滿梅香梅影的君子劍,代表仁。

無名的劍意是堅毅富有生命力的蒲公英,代表希望。

她要用自己的武藝,帶給身邊的人「生」的希望!

現在再有人見到無名使出寒梅七絕劍,也不會覺得無名像楚天碧了。

「好!咱可不能落後無名太多!」南飛鍠被無名那大地回春的劍意激起了鬥志,長劍逐漸刺出了殘影,有朝一日,他也會擁有自己完整成形的劍意!

「哼,總算沒讓人失望。」石崑帶著邪魅微笑一掌使出,便取走了一名日月山莊服飾的屍人性命。

程墉也看見了,那在雪地中滿地盛開的蒲公英,內心一動,將機關傘一闔,身法催動,身體一旋,將傘突刺入屍人的胸口,一抽回手,便又將其開啟,手腕猶如邀舞般一轉,傘旋轉著飛了出去,收割了無數屍人性命,隨即又飛回他的手中。

程墉的身法,就像是在將自己化作一陣微風,將蒲公英的種子溫柔拂起,送遠,協助蒲公英能夠綿綿長長繁盛下去。

眾人帶著各自的心思、新領悟的技藝,士氣旺盛的壓制了所有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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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瑞師弟……」

眾人面色複雜,看著在地上不能動彈,卻不斷呻吟哀嚎的何長瑞。

「他是否還有救,得讓道恆師父看過才知道。」寧楚楚決定將何長瑞帶回閣中……提供道恆研究。

「一定有什麼辦法能治好他。」無名很有信心,何師弟與自己有類似的體質,對毒物有抗性,雖沒這自己神異,但肯定是有希望的。

「希望如此。」寧楚楚不斷壓低無名的期望。

「不管如何,我們得把他救回去才行!」南飛鍠試圖將何長瑞綑綁,移到安全的位置暫放。

程墉也頷首:「不該拋下他。」

只有石崑不以為然,在心中嘆息,無名果然還是心軟,不過若不是無名的心軟,自己也早就死了。

「無名,我們是救不了所有的人的……謹記在心吧。此外,你戰鬥時體力分配不均,導致步調受到影響……若現在再有一隊伏兵現身,你怕是要交代於此。」

石崑正在試著教無名硬起心腸,修正她在戰場上出的錯誤,卻突然傳來一陣邪惡狂妄的大笑聲:「來了……又來了一群……自以為是的武林中人……不必癡心妄想了……入了這山……你們哪也走不了了……誰也救不了……」

四周又開始迴盪起屍人喑啞的嘶吼。

「剛才說話的是什麼人!」

南飛鍠的問題暫時得不到答案,屍人又開始成批的出現,寧楚楚有了決斷:「你們進洞去,搜尋紅兒的下落。我會帶著小長瑞,吸引他們的注意。讓你們與屍人纏鬥下去,終會力盡受傷,並非上策。由我與他們周旋,你們才有時間找到紅兒。」

寧楚楚還有一點沒說,無名才剛領悟了些許劍意,若此時心神衰竭,很可能前功盡棄。

「寧師父!」

「不必擔心,他們抓不到我的。」

寧楚楚用她空靈的眼望著無名,穿透看著不知到何處,似在說著對自己飄忽的身法有所自信。

石崑嘖一聲,替與自己不對盤的寧楚楚說了話:「煙雨孤蝶的輕身功夫,本就不遜盜王、飛雪皊狐等好手,擔心是多餘的。」

寧楚楚點頭認可了石崑說的,朝無名說道:「小名,大家就交給你指揮了。若是找到了紅兒和弟子們……你們便抓準時機,盡快下山。」

寧楚楚制止了無名含在嘴裡的可是:「我們在山腳十里處,那間客店會合。」

「師父,千萬小心!」

無名語畢,眾人跟隨無名飛身進入礦洞。

原地只餘寧楚楚一人,對戰無數屍人,寧楚楚卻還有心神與看不見的事物說話:「嗯……你們沒怨她就好。只是……或許不該再這樣下去了。」

寧楚楚朝腳邊的何長瑞問道:「告訴我吧,小長瑞,你想得救嗎?」

何長瑞無法回答,只能學著普通的屍人一般嘶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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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礦洞內都散發著幽幽藍光,無名想起自己脖子上的藍色玉石,這種光有點類似,又不太相像……

身上玉石的藍光,會讓無名覺得心暖安心,這礦洞的藍光,卻帶來陰森冷意。

前方……那是朝廷機關兵?

「源玉遭銳器貫穿而失去動力,或許是段姑娘。」程墉檢查後說道,既然無名判斷了狼身身上的穿刺傷是段紅兒所為,現在這個幾乎一樣的缺口,便也應該是段紅兒所為。

不遠處的另一架機關兵,程墉檢查後亦得出了結果:「源玉和甲冑上有斬劈的痕跡。刀砍出來的。」

「諦聽師弟或是璘師妹砍的?」無名猜著。

「有可能。」

在第一個拐彎處沒有發現段紅兒等人,卻又收回了——一具日月山莊模樣屍首身上的信物皎月玦,待日後回報給日月山莊或鐘若昕吧。

經過第二處轉角時,一具骷髏突然從搖搖欲墜的木拱門上落了下來。

「沒事,只是具骷髏。」

無名說得雲淡風輕,程墉與石崑卻都看見她的手曾微微顫抖過一瞬。

「這位大哥抱歉,咱們入洞只想找到咱們失陷此處的同門,並非故意打擾你的好覺。」南飛鍠雙掌合十祭拜骷髏,希望有用。

程墉覺得骷髏的位置不太對,石崑出聲冷諷了這具骷髏:「哼……生死交鋒之際,最終落得這麼個死法,真是可悲。」

無名隨著程墉的視線看去,骸骨上方隱約有一道天光透入,上頭看似有個通到山壁外的孔洞。

莫非這骷髏是失足從孔洞摔落而一命嗚呼的?

不再看那具骷髏,進到這轉角最深處,有具北焰衛軍士的屍首。

這是上官家派出來的?還是朝廷那方的人呢?

不論如何先將屍首上的腰牌帶回俠隱閣,回報給北焰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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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簡直一模一樣,就與當初木人心與段紅兒救回自己的那個工廠一般,有一模一樣的軌道機關,整個礦場被複雜的機關構造包圍,無數機關人正辛勤的重複著開鑿的動作,載滿礦石的貨車在軌道上疾馳。

地上還倒了不少朝廷機關兵,不知是誰所毀。

無名雙眼微微失焦,嘴裡喃喃道:「這都是……那女魔頭的機關術嗎?」

無名左手握拳按上了自己的心口問心起誓,我無名絕對不是女魔頭的人,絕對不是。

村長夫人早就說了……無名的來歷神異……絕對與那女魔頭無關……

可……依舊……來歷不明……來歷不明啊……

南飛鍠眼珠溜轉不停,四處環顧:「到處都是機關人……這礦場果然是在那個什麼巧后的掌握之中!」絲毫沒有察覺無名的異樣。

程墉第一個察覺到段紅兒的靠近,無名被眼前的場景弄得有些失神,反倒沒在第一時間發現。

段紅兒雙手垂落,如同行屍,眼神黯淡無光。

「哼……不愧是你啊,段紅兒。」石崑對於任何會讓無名產生心軟反應的人事物都不滿,無名有如此好的天賦,就該傲視天下,以登上武道巔峰為目標。

「無名……你們來了。」

「紅兒!」

無名抱緊了段紅兒,再管不了段紅兒那恪守禮節的習性了。

段紅兒那雙紅寶石的眼更紅了,眼眶周遭也泛著紅與閃光,沒有去試著推開無名,將自己的臉埋進了無名的肩窩。

諦聽跟著段紅兒身後走了出來,一樣頭顱低垂,失魂落魄。

「段姑娘,諦聽師弟,大夥都還好嗎?我們……瞧見了武師姊和諦觀師弟……」

南飛鍠問了這話,段紅兒才將臉從無名肩窩抽離,遮掩著臉抹了淚水,小聲在無名耳畔說了句失禮了,差點把無名的眼淚也激了出來。

「無事,萬幸。」程墉話說得短,段紅兒無事,無名就不會更加傷心。

石崑想知道重點,有時間流淚,不如抓緊時間想想怎麼報仇除惡:「人是怎麼死的?」

「是我的錯……我……是我害了他們……」段紅兒的淚水重新湧了出來。

「段師姊,小僧提議,回營地說話。」諦聽聲音也似是哭過,臉上卻毫無淚痕,一臉平靜。

「好……無名,各位,跟我來吧。」

段紅兒與諦聽非常謹慎,確認了一路身後都無人尾隨,才將眾人帶至一個廢棄礦洞盡頭。

那兒還有失魂落魄的姚山靈與上官璘等在其中。

地上除了碎石子與冰屑,連個篝火都沒有。

「無名。」段紅兒已經擦去淚水,打理妥當,重新平靜的喚了無名一聲。

「沒事了,紅兒,我們來了。」

無名的安慰沒有讓段紅兒放鬆,她反而愈發驚恐:「不……你們不該來的,這裡只是他們誘捕武林人士的獵場。一切……都是我的錯……武師姊……諦觀師弟……如果我沒有救了人……他們也不會……」

救人?無名不懂意思,不過無論如何,段紅兒肯定出於好意。

「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是你的錯。」

段紅兒不敢應下無名這句話,緩緩說起了自己的回憶:「十多日前,我帶著大家抵達了恆山。我們在山上發現了許多武林同道的屍體,當時便覺得不太對勁,後來果然碰上了屍人。

但是我們來得遲了,竊天塢派來的幾位大哥都遭了他們的毒手。

山上屍人神出鬼沒,我和同門且戰且走,退入礦洞之中,發現了被關押在此的眾多流民。

洞中到處都是採掘礦石的機關人和貨車,還有關押流民的牢籠機關。

我們猜想,此處或許是屍人和閻凰互通聲息的一處據點。

我們……是『我』決定撬開部分牢籠,先救出幾位我們能帶下山的人們。

救醒他們之後,我讓姚師妹檢查了他們的身體狀況,確認他們有足夠體力和我們一塊下山。

我們取走了礦洞中散落的刀劍,分發給他們做自衛之用。那是……我做的最壞的一個決定。」

段紅兒說不下去了,聲音幾度哽住,抖著雙手合攏握了握拳頭,做了幾次的深呼吸才又道:「我們到了洞口,查看是否有屍人的蹤跡,準備突圍下山。然後,『他』出現了。那個……自稱飛魷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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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魷發出邪惡狂妄的笑聲,嘻嘻哈哈領著一群屍人包圍了段紅兒一行人。

「嘻嘻嘻……恭候多時了……俠隱閣的各位大俠……歡迎來到我飛魷大爺的獵場啊……」

眾人護在身後的流民立即就陷入恐慌,嘴裡不斷喊著怪物。

段紅兒讓大家將流民護好,自己厲聲問道:「你也是……屍人!?你們抓捕這些無辜流民,究竟有何企圖!」

「啊……小姑娘,搞清楚啊,十惡不赦的傢伙,可不是咱們冥宮之人……」

沒聽過冥宮這個名字,眾人立即記在了腦海,準備回閣後回報。

「我們只不過是把『命』的選擇權,交還給那些被世道所拋棄、蹂躪的可憐之人。真正十惡不赦的傢伙,是你們這些自以為正義,擅自決定他人之命的俠客啊!哈哈哈……」飛魷聲音帶怨帶恨,彷彿他說的就是自己的經歷。

「你……你這醜八怪,故弄玄虛地說什麼鬼話?」上官璘畢竟年幼,此時也是十分害怕,平日的氣勢都弱上三分。

武千凡一直謹記己任,恪守本分,公私分明,她冷靜地對段紅兒說道:「段師妹,還聽這幫妖人的瘋話做什麼?咱們趕緊殺光這幫屍人,把人救下山去!」

聽到武千凡說這話,飛魷可不高興了,他對著流民蠱惑道:「哼哼哼……那邊那幾位老兄,你們可不會真以為這幫小鬼是來救你們的吧?」

流民被這句話弄得一楞,俠隱閣就是正道的代表,這妖人的話是什麼意思?

「想一想啊,他們把你們救下山後,你們是從今而後就能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呢……還是得回歸那三餐不繼,挨餓受凍,慘不忍睹的現實?」

流民漸漸動搖了……

「這幫小毛頭,嘴上說要救你們,實際上只是在利用你們博取聲名,滿足自己的正義。在他們『救』了你們之後,根本懶得去管你們今後的死活……」

見流民居然有被說動的跡象,段紅兒大喝一聲:「住口!我輩行俠,豈是這般自私自利,為博虛名?」

「嘻嘻嘻……空口白話,誰都給得起,但是小姑娘,你真的有那個能耐嗎?裡頭多少窮困潦倒的老丈老婦、大哥大姊、弟弟妹妹,你都能安置得了嗎?」

段紅兒被問得啞然,但還是堅決道:「力所能及之處,自當盡力相助。」

段紅兒的話讓飛魷放聲大笑:「單薄又無力啊!」

飛魷朝那些流民大喊:「幾位老兄,江湖俠客,在你們窮困潦倒,走投無路之時,可有來聞問?甚至,在你們之中,又有多少人就是因為江湖俠客的獨斷專行,而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飛魷的話正中紅心,開始有流民諾諾說出自己的遭遇:「不……不錯!我那三世家業,百畝良田,都是祖上積累。卻給個江湖武人扣上個不義之財,強逼我散盡鄉里,落得我妻離子散,無家可歸!」

「是啊……如果不是那個自稱大俠的……擅自殺了那惡官,咱家又怎麼會給那惡官之子盯上?」

「我那笨弟弟是殺了人……但是……咱們一家老小……何錯之有……怎麼忍心讓咱們從此餐風露宿、挨餓受凍……」

「這麼回去……也只是回到那些慘日子……受人唾棄……不要了……我不要了……」

段紅兒慌亂安撫道:「各位大哥切莫受妖人所惑,我們只想盡全力救出各位,免受屍人的威脅!」

「威脅?嘻嘻嘻……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吧?咱們冥宮只想把命的選擇權,交還給他們。」飛魷對段紅兒一再忽略自己說過的話很是不滿。

「妖、妖人……什麼選擇權,你們到底想幹嘛?」諦觀鼓起勇氣說了這句話。

他聲音中的驚懼讓飛魷很是受用:「看到這幫小鬼如何懼怕我們的力量了嗎?你們幾位老兄,也能夠擁有這份力量。從今而後,不必再受武林俠客、朝廷官府所欺,未來,由你們自己決定。」

飛魷說著再度加深了誘惑的語氣:「只要,你們助我將眼前這幫禍害世道的根苗給除了……嘻嘻嘻……兄弟姊妹們,殺了這幫小鬼!」

屍人在飛魷的指揮下,一擁而上,直到此時,段紅兒等人都還沒有忘記自己身為俠的責任,段紅兒直接喊道:「保護幾位大哥!」

不料……

流民舉刀砍向毫無防備的眾人,武千凡為了救上官璘才中的亂刀……

「對不住了,小鬼們,我們需要這份力量,我不想再回去過那種日子了!」

武千凡身為師姊,怎麼可能眼睜睜看師弟妹死在自己之前:「混帳東西……咯啊!」

「武……你……師姊!」先前還總與自己鬥嘴的武師姊為了救自己倒下了,上官璘伶俐的嘴再說不出一句話。

「嘻嘻嘻……還剩五個……」飛魷在那悠哉計數,好像在告訴流民,殺快點。

「諦聽師兄……!我……呃啊!」

「諦觀!」

見狀屍人團團圍住眾人歡聲慶賀:「哈哈哈,又得手一個啦!」

流民還想繼續殺,嘴裡囔囔著:「別怨我,這可是我們翻身的機……!呃啊!」

諦聽開眼殺了此流民,氣勁外溢,如同殺神降世。

段紅兒不可置信地喊了諦聽的名,亦沒能讓諦聽停手。

年紀最小的姚山靈,不停地苦苦哀求眾人停手,卻沒有人願意停下,還傷到了她。

段紅兒無法,只好帶領剩下的人且戰且退:「師妹,各位,退回洞裡!」

諦聽不願先行:「師姊、二位同參先行,小僧斷後。」

上官璘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可恨,也只能先行退入洞裡。

諦聽押後時,殺傷了其餘的流民,那些人總算不敢再追上前來。

「嘻嘻嘻……哈哈哈……逃吧!一邊苟且偷生,一邊擔驚受怕,好好品嚐無力與絕望的滋味吧!在下一批蠢貨上山『行俠』之前,咱們還有很長的時間要玩呢……哈哈哈!」飛魷並不追入礦洞,而是派人守在附近巡邏,將他們困在礦洞之中。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往後十多日,我們都躲藏在這礦洞之中,我和諦聽師弟輪流外出,獵取狼肉過活。

飛魷把這當作是場遊戲,並不進洞追殺我們。但只要我們一出洞,便時刻都有被屍人圍殺的風險。他想藉此消磨我們的意志。

在你們來到這之前,我本來已經和諦聽師弟商量好了。準備讓他突圍,帶著二位師妹下山,由我斷後。這是我所能想出,最好的脫身之法。」

段紅兒居然想犧牲自己斷後!

無名英眉一動怒喝道:「別把自己的命看輕了!」

段紅兒看著無名氣惱的面孔,心頭終於一鬆,勾起了一點笑意:「真像你會說的話,應該要一同下山,全身而退,對嗎?」

無名伸手撫過段紅兒微微凌亂的髮,將其理順。

段紅兒溫馴地讓無名順著自己的髮,悶聲說:「可如今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全身而退了。我總算明白爹爹的想法了,為什麼除惡在他心中,會比救人重要。」

「現在的首要之務,是平安帶著大家回到俠隱閣,向閣主和諸位師長稟報這裡的狀況。待將盤據恆山的這幫屍人全數除盡,這些人才可能有被解救的機會。」

無名不希望段紅兒繼續為了武千凡與諦觀的死自責,她深知那樣的結果,只會讓自己失去冷靜,失去更多重要的人,她不希望紅兒步上自己的後塵。

段紅兒以為自己理解了無名的心意,眼神堅毅道:「我不會再犯錯的,不會再讓妖人有機可趁,讓身邊的人因為我的疏忽而受害!」

不對,紅兒理解錯了!

無名是要她守住本心,切勿過多自責,保持冷靜重新振作,沒有要她走入偏激的殺道。

是的,殺道,無名從段紅兒周身的氣息,感受到了與段霄烈一樣的氣質和殺意。

「紅兒……」

無名想再勸,段紅兒忽地驚覺都是自己在說,急急關切的問道:「啊,抱歉,方才只顧著說我們的事,無名呢?你們上山可遇上了屍人?」

無名只好先將眾人一路來的經歷先說給她聽。

「何師弟也遭了他們毒手……這幫妖人的邪功,果然能做到這種事……

你們入洞也已有一段時間,不知寧師父她此刻是否已經順利引開了屍人。

此刻出洞,或許還有其他屍人在山道上等著我們。無名,務必做好準備了再出去!」

無名點頭應下,讓段紅兒先再多歇息一會,把自己身上的乾糧和飲水都給了紅兒,轉而去關心師弟師妹與其他人。

姚山靈不需要無名太多安慰,她自己正努力在振作起來,搖頭拒絕了無名的慰問,只待師姊說要出發,她就可以跟上。

上官璘失魂落魄窩在角落抱著雙腿,這是無名第一次見她這樣,不由軟了心:「師妹,可有傷著了?」

上官璘眼神飄移,硬頸著道:「我好得很。要不是那幫賤民……要不是武師姊多事……本來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我明明可以自己保護好自己……可惡、可惡!可惡——」

上官璘忍了這麼久的眼淚,終於在無名到來後的,那溫聲問話裡,墜落。

「屍人……都給我等著瞧吧……我上官家豈是你們這幫妖魔鬼怪能招惹的對象!」上官璘發誓要替武千凡殺了那個叫飛魷的報仇,這才能振作起來。

能哭出來便好了。

見她恢復精神了,無名才轉而去找諦聽。

諦聽直接搖頭阻止她開口,示意無名不用多管自己:「師姊無須掛慮,屍人雖困了我等許久,若需突圍下山,小僧尚有一戰之力。」

這便是拒絕與無名多說話了,而且諦聽師弟的道,感覺起來居然還比段紅兒更接近殺道。

見無名總算安撫完了眾人,程墉說出了自己的觀察給她知道:「這裡和寨裡破獲的據點,布置不同。

機關很多,還有屍人埋伏……就像捕蠍兒一樣。流民是肉末,正派弟子……和我們,都是蠍兒。

無名姑娘,務必當心。」

最後這句,程墉語調加得十分之重,無名可千萬千萬不要想著用自己的命去救誰,就算那人是自己亦不可。

「嗯,程兄你也是。」

南飛鍠單獨在另一邊的角落自言自語,說著屍人舉止怪異之處,想太複雜,腦子都要轉不動了,忍不住鬼叫了一聲:「可惡,他們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驚得眾人望了他一眼,他抱歉的朝大夥兒揮了揮手。

「哼,這礦洞看來不是一般的關押據點。跟著這些機關牢籠和運礦貨車走,肯定能找到些什麼線索吧?」

逃走可不是石崑的作風,從頭到尾他就沒想著逃,而是在研究能否直接從礦車循線直搗黃龍。

但現在身後有無名與一干同門,卻是不好拋下他們自己去查。

「說起來,派我們來這兒救這些流民,效益亦是不大。

作為罪魁禍首的屍人和其同黨,才是我們最該解決的對象。唯有將源頭誅殺殆盡,這事才會平息。

你自己也應該很清楚才對,無名。」

石崑想要看看,確認段紅兒安全之後的無名,在正常理智下會做什麼選擇。

「確實如此。」

石崑表情寫著意外,定定地看著無名,原來只要她覺得重要的人都平安了,她便能冷靜,甚至到冷酷的程度嗎?

石崑語調極不自然地將話說完:「那麼,現在的我們最該做的,便是試著在這般險惡的情況下存活。然後,讓那群屍人得到他們應有的制裁。」那些重要的人之中會有自己麼?

無名說出口的選擇讓他感到很滿意,又很不高興。

他很矛盾,希望無名保有軟弱的善良,又希望無名能與自己走相同的俠道,而他的道,最不需要的就是無名那吸引他的軟弱。

當無名拋下這種軟弱,他又覺得難過……煩死了。

「我要休息了,你們若敍話結束,便喊我出發下山吧。」

石崑整個人背對過去,不想再看到無名充滿理智與冷靜時的臉。

無名也需要一點時間恢復體力,挪著挪著貼到了段紅兒身旁,依偎著她小小養神了半刻便起。

段紅兒知道光這半刻的休息根本不夠,但他們也實在不能再拖延時間了。

「紅兒,我們出發吧。」

「嗯,我不會再讓他們為所欲為的。」

眾人出了礦洞,先是圍在武千凡與諦觀的屍體前,重重宣示一定會再回來帶他們下山,才收拾心情準備面對接下來的大戰。

( 創作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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