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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5/01 08:31:09瀏覽2514|回應11|推薦34 | |
聽了招主任斷斷續續地道出他現在悽涼的晚景,我和外公一時都不曉得該說什麼?
外公問他女兒的現況如何,知不知道父母的苦況?外公指出,他女兒說什麼也應該過來想辦法幫父母一下。 「唉!」招主任嘆口氣,說:「我女兒他們一對兒女都在美國讀長春藤名校大學,負擔甚重,怎可能再顧到我們這邊?」 我提起前兩天陪母親去金山看父親的姑母。祖姑母住的是一處修整的新式老人公寓,那邊環境和設備都好,還有美麗的大庭院,三餐及生活起居都照護得好,完全不用住戶操一點心,動一點手腳,費用又不高,我的祖姑母住在那甚為開心。我問招主任老先生夫婦何不考慮選擇去住進一老人療養院呢?這樣不是兩人都得到照護了嗎? 招主任又嘆了口氣解釋說: 「你年輕人不曉得我們老年人的困難,我們也是沒辦法的,不得不這樣維持。這棟房子不能空著一定得有人照顧,這棟房子就等於是我們的棺材本了!」 外公也講我:「你只曉得貪圖眼前方便,沒有錢哪裡都待不下的。」 他們倆都這樣講,但我倒完全体會不出有何必要維持著過這麼樣的悲慘境遇。 「人能活到了我們這個時候,死其實也已無足懼了,」招主任看得出我的不認可,他又語重心長的繼續說出他的感慨: 「臨死前最怕的也只有怕挨不過那陣痛楚,可想通了,也不過只那一時的難過,挨過也就過了。不會永遠痛下去,只有忍過那一時刻也就過去了。死並不可怖,而可怕的反而是生的過程,你糢糊地期望似是無止境底延長,然而卻又清楚它的時限即至。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有其時限,活到這個時候,我比什麼都該清楚了,可仍無法面對它。而這麼長久以來,我不得不明白,在期望尚未終止前,它一定會出奇不意地驟然而至。」 我點頭稱是,雖一時尚無法領會他這樣說的意思。 我們來了已兩個鐘頭了,外祖父已清楚他老朋友現況,兩人該說話也差不多都說了。時間也近中午了,我提醒外公跟母親約好要去一家餐館赴一母親在台北的朋友邀請吃中飯的約。於是外公被催著起身向招主任告辭。招主任聽說我們要出去用中飯,連忙說: 「你們難得回來一趟,今天我來做東,請你們出去吃一頓。」 我和外公一看他這麼行動不便,連忙推辭。我可不想護送他下樓,又要護送他回來。外公也一再推辭: 「不要客氣,不要客氣,別人已事先約好的,不能不去。」 招主任還是振振有辭非要請我們吃中飯,我們逼不得已只好說改天了, 跟招主任一再揮手推辭,我們才得脫身離開。 祖孫兩人沿著公寓樓梯扶著欄杆漫漫往下,我扶著外公地一步步朝樓下移動,兩人的心情較光線堵塞顯得昏暗不清樓梯間更形暗淡。 出得門外,坐上計程車往約定的餐館前去時,外公和我彼此都有許多感慨,可相互間都避著再言及招主任。我心中想著,自外祖母去世後,外祖父自台灣被母親迎住到我們家中,老是抱怨生活無聊無趣,時刻想著要一個人再搬回台灣。現在可看到了他長官的例子,以後應不好再向母親抱怨了。跟我們一起住在較孤寂的美國郊區雖然不方便,終歸還是隨時得到親人呵護照應。 我雖不再提起適才跟招主任見面的事,可是外祖父卻梗梗於懷,最後還是開口跟我說,一定得讓招主任女兒曉得她父母親現況。 我想了想回說: 「我們是外人,他女兒應比我們更清楚情況吧!」 我是這樣回答外公,可還想說得更明白的是:照招主任眼前的情況,他不是沒有錢,光那棟房子,就可讓他逃脫他自陷的困境泥沼,他自身情況他豈會不清楚。 但不好說出口,更也是不想跟外祖父爭辯。況且招主任都跟我明說了他現在連死也不懼怕了,顯 然此種情況他不是不清楚。我深深感到,招主任腦筋清醒,這才是他覺著難過的地方。隨同學到療養院做義工見到的老人很多都很老了。有男同學說,那些人都老到意識不清了。我想到了那時候什麼都不曉得,也就無所謂了。真的,人活到那種程度應該就像同學間討論後下的結論:無所謂難過,也無所謂受苦,苦及痛應該都沒區別了。我這樣想著,但不好跟外公講,外公己是這樣老的人了。我默默地坐在旁邊,沒有出聲。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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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