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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沒 18
2011/09/16 19:22:50瀏覽651|回應0|推薦20
我關注自己本身的情況尤甚於對荷澤的過去,兩人結合之後 的共同生活,絕大部份的自我不僅得公開,尚且得分享。性尤其是不僅止於單方所渴望或追想的事体,成了相互間揣摩與適應或調配的問題。肉体接觸事實確對我構成負擔,或者不應說成負擔,只是不再能激起那層衝激。像是五嶽歸來不看山的淡然,不是閱遍五嶽的眼界寬敞後之淡然,而是心境上認為穿透了,沒有什麼神祕,一切也不過如此的淡然。

荷澤難能可貴之處在於他能体會我的反應,這是最不容易的地方,設想有多少人能走到這一地步。這不止是年齡的因素,雖說非要上了年紀才進展到包容和体貼,而是要有思想上的含蓋與包容,含蓋他人,是要著眼包容和屈從對方的想法與顧慮。同樣底,也不能因年紀或經歷過就放得下戒懼與不當回事,那畢竟是不能完全放鬆與展示內在的自我。

自從荷澤去後這麼些年來,我更加退縮。儘可能避與接觸,惶論異性同性進一步的情誼。問題的解決寧靠自慰,當然自慰也是逼不得已,可是思及與人裸身相處,除非處於性欲衝擊中,不能不設想底麻煩,無法不思及自己在對方眼中的形象和線條。接近時呈現的特寫,局部完全展現的面貌,熟悉雖可泯除大部份憂懼,但一個敏感的心靈永無法泯除對自己殘酷的返顧,過程中的無盡的牽扯己不是此刻的我所再願承坦了。

我那時在圖書館的那位做事仔細的同事,她甚具斯多噶精神,有次曾把她私底下的衍想赤裸地對我表示:

「男人就是不了解,女人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麼需要委身相處。他們把事情都想得太簡單,太容易,不知道對於過程的懼怕與因應的困難會是多麼難過。」

她還說:「我們已過了那種迫不急待,急於一嘗鮮的年紀,可是他們還是執迷不誤,總以為有著付出實惠般地開口要求,不想我們比他們更不想發生。事實是談談話,表示好感,互相眉目傳情,與我們已足。」


片斷


兩個從事寫作的人,又都單身多年,生活在一起,並不如原以為那般調和,因為都養成個自生活與寫作作息與習慣,還好荷澤的屋子還夠大能讓各自擁有自己的寫作空間,仍可以依照各自慣常時刻作息。生活上,荷澤習於享用他慣常生活習慣;閒適從容兼帶點講究與品味。進入他的生活圈裡面後,自然不好再遵循自己過去的生活與作息方式,當然他也需要配合,程度都打亂了原來作息,但這是容易調適的。

成長以來一直處在遷徙漂泊,居住在美國這些年來,一直很能適應,難有第一代移民執著於飲食和習俗。不同環境種族成長的人總會有些不同的觀念及生活態度,荷澤不免會從他的觀點來看我的生活態度,曾說過我不是追逐生活而是逃避某些些事務。乍聽到如此說我,讓人驚訝,從自己立場分辯,我可認為自己是一直是在追逐生命的目標,而非逃避生活。想我的行事一向朝著二分法作區分,從來就把生活重心側向一邊。出來後基於現實考量,不比從前國內時候,像他提出的不講究生活品質,不作興作物質或居住環境的挑剔,生活上具有基本物品只要夠用及便利就已相當滿意自適。當然問題還是拮据,而且如同所有移民的心態,能省則省,先求站穩第一歩,解決立足問題。並不是不講究生活,而是把其他的問題押後再說。他不然,即使淪到破產的狀況,仍就是西方人習氣看重生活上品味或情調,不論情況如何總得把居住環境習用的品味與自在放在首位。看了他的榜樣,就明白我應該是受了來自戰亂地域成長的人,中國人或我們這一代人己制約成逃難心理,週邊或依附條件可以押後或不予重視,生命裡的諸種事項很明白地分成主與從。權衡下,主要目標是唯有關切的目標。

荷澤飽歷生活戰鬥的過來人,多年過來迭有起伏,卻絲毫不移地維持一向的生活態度,然他縱人生閱歷豐富,然已疲累了,步入退隱階段,這麼些年下來貧病交迫,已不堪環境裡頭底爭執刺戮,逼得習於退萎。

自結識至婚配,他對我一直溫柔有禮。据他自己表示年輕時可是桀驁不拘的文士,當年可是文壇寄於厚望的作家,自負而具個性。他看得清我,像他自己說的真正底穿透我文字的表面,這點我持保留,認識和流動的,可以就此也可就彼,同是寫作人,清楚是麼回事,彼此一樣都有自己的內心祕室。旦夕相處,難說不坦然,但要如何定義呢? 相互間是無所不談。可我活在自己的世界,他有他不能穿透的堅殻,彼此芥蒂,不能說沒有,尤其寫作之人不能沒有防範,無論有意與否?他能看清我,但不能滲透我。

他是保留的,雖接納我,但兩人都明瞭,彼此人生走到這一步,不得不以理智來評估彼此的接合,現實的需要才讓我們接合於一起。他的好景已逝,寫作對他已呈力不從心的狀態,我則處於全力搏鬥的階段。所以說,即使婚後與荷澤生活於一處,我仍然生活在自為的牢籠裡面,一向我就是處於自我依附或自我充足的狀態。如前所述,生活上荷澤可不像我這般遁世,他認為現代社會視自我充足為不可能的夢想;摩登世界有太多新穎又實用的物品引誘我們投身進去得到便利以及接受操縱,為滿足聲色之娛或生活上之依靠與便利,減少物質主義不成其對生活依賴之減約,而獨造成與文明制約的對峙。雖他也認同物質主義可能是現代人心神渙散的成因,但反之同樣也不能帶回祥和。

雖是如此主張,他也持存疑的態度來認可成名作家的豐厚報酬對創作的影響,至少亦是部份同意過份世俗地擴充物質條件,對創作的生涯總非相宜。工作為的是換取生活條件,一直是最真實不過的生命現實,但自古以來放縱物質及私欲導致精神層面的淪喪,一向是靈修最主要的大忌。

他說我:「人們曾經說人是他所有物的奴隸,可現代人卻持相反的認識,是物役於人,認為物質或工具是不可或缺的必需物,用以增進及幫助人類改造及改善生活、工作及環境。可你卻堅持著中世紀修道院僧眾的信守。」

我不同意:

「我可沒有任何信守,最多只不過是:伶仃地生活著,排斥在城市群眾與它時潮文明之中。」

荷澤博學又具有多方興趣與才幹,但是他的熱情與活力因長期生活的折磨與創作的挫折而磨損,我從他早期出版的著作讀到他年輕時的熱與力。他年紀甚輕就在美國文壇出頭,同他一時出道的寫作者同儕之中,不乏得普力茲獎者,獲國家文學獎項者,聲名最顯赫及身得獲諾貝爾文學獎之榮譽。然則他到了這把年紀卻仍落得和我這類不入流的作者混跡一道,猶尚艱辛探索美國文壇大門門階,在照顧泊作家的憩息營裡面打轉厮磨。斯人獨伶俜,能不感慨系之。

對於際遇,如荷澤這類文是看得開的,甚為認命,運道不來,除了有時怨悔走錯門道,或寫作態度汙腐不化,沒有甚麼惋息。他一直自視甚高,落泊至此,不倒旗幟。關於寫作才份,他有著確切的自信,絕不屈膝任何大名家。論及當代作家幾乎一概看不上眼。討論到這個題目,我讀書不及他多及精,確實不清楚眼前週遭世上存活的作家裡面有多少算是真正厲害角色。

談及這項論題,我總覺得既不宜侷限於自己的眼界,也不便一眛為名聲所祟。基於這樣的論點;在這樣的大屋沿頂蓬下,平心而論,在我猶預的心目中:他是一個雖未得到如何的名聲,但觀賞他作品,不能不認為他有能耐直上青雲。至少應可算上一個出色的作家。在我眼中他的缺憾和我一樣,一迄尚未能更加發展下去。但他似乎較我更限制的是:他的作品停滯在早期的聳動與出色中。

提出荷澤就他的作品來評鑑,無可諱言,難免由於親近關係較之對自己作品的審核察度更難看進去與取得一個客觀中肯的角度。原則上,對於一個日夕親近相處的人,對於其過往自認有了相當程度上的熟悉,再去看他寫的著作;尤其是他寫的小說,那種自我經驗挖掘與追述,與內在心路歷程剖析的作品實是難以卒讀的難堪。我自己的作品向來習於從第三者立場來闡述一篇故事,無論如何的內在交構,都是客觀評述。一向臉為這是敘槌事件及探索心理較妥貼的方式。

像荷澤這樣作家的作品乃是向大眾公開披露他的內在自我,我去看他的書就等於藉著他對外人的自我剖析之後,我再去藉之作更進一步了解以及再去探測他內在黑暗自我的赤裸裸的展露,我感到是種極難接受的接近,有種難以忍受的進一步探索的心理負坦。

讀他的小說,同時也會由於抵禦此心理面而生出不堪認同地反彈心理。另外,對我這種經常不斷拿別人作品作比較與督促的作者而言,出於內裡自私的隱晦心理,事實上更難於体會與看重枕邊人的創作。但在我勉強閱讀其著作之下,卻不由然地感到他的作品還是具有讓讀者著魔力道,但這類著魔力道,是要讓具同樣心情的讀者才會有所感受,否則可是難以卒讀的,相信這是他的致命伤。如果不是枕邊人,關係不如此親近,或許能讓我能以較客觀的角度楔入,可能看法又會不同,能使我加深對他的作品的看重與識別,我一直清楚自己的情緒,那是多年吸收與寫作的訓練使得我較能跳脫早年觀賞陳世賡那類舐犢自我情深的文章的情意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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