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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03 06:31:12瀏覽790|回應5|推薦62 | |
我算是對凖自己意向創作小說,當初從起始打意識到要以寫作為職志以降,那就立意要寫出(應說是創造出吧!)一部國共戰亂下生民流徙的長篇小說。這個最先的意念,後來算是做了。再來,意念上另一同樣繫繞不去,而且覺著對人性楔入較具深重的糾葛意義底題目,則是想一部關於「文革」的小說。
關於去寫這樣大題目的小說,得坦然承認自己天生不是肯下足功夫的人,打的辦法依然是如意算盤,取巧與偷懶,打起始就未存心去創作紀實作品。自己心目中要創作的文革小說藍圖依舊是師法卡夫卡的手筆來作範本。這種師法,過去多方嘗試似乎都還頂用,但是沒有撞上真正的考驗,不曾探觸如許大題目,交上手後,才發覺並不是那麼回事。寫實主義創作都得依据過往的歷練來描摹,一遇到超乎自己能力與歷練的題材,這時才曉得處處捉襟見肘。 文革這個題目,對我言極端難以著手,每有起意皆會覺著題材內容極難掌控,歷練與体會不夠是一回事,主要是無從掌握人性跳脫自己認知的常軌的走向。在這題材上,人性探觸遠遠超出一般認識與認知,從表面入手,向下劇墮,入土兩尺己完全失去向來習得之經驗與知識的認識。一往下探掘,更是人性的糢糊與未知地帶。人類受難歷史絕非人性光輝史,存真是一部著作最大著力點。 這領域讓小說作者深覺只要進入其中,如若未曾身歷其境過,一往前走其曲折彎扭超出自己所有体驗。槍口頂住腦袋,即將擊發那一刻,什麼人性光輝都難以存留,自保成了唯一繫念,所有倫理影象都催毀了。文革經驗與我們生活經歷的可逆料的政治與人性認可的狀態大相逕庭。一般認知與印象不适用,而且是現今人類不曾或則忘卻蒙蔽而且不曾探究的深淵,以致當做另一度意識形態底探究。 面對的是廿世紀中國整個底顛覆暴亂流徙,如此史無前例底人禍,接觸下只感到題目籠總龐大,脈絡與經理乖離不全,廣垠綿延的山脈,卻是千瘡百孔,處處得突破。這座文革浩劫,是併裝疊壘出來的山脈,可是卻又結棍得無比堅實,完全找不著著力點,東西都在那兒,可是卻完全蓋不住鍋,背離了經驗法則,老梗盡去儘是新枝冒頭。 設若以常識或一般讀來的認識來創作此題目,猶如面對一堵無比巨峰,只要一去攀登就明白是個無一處可供立足攀登的嵌巖削壁,眼前盡是得未曾遇的極嶺冰峰,自己的登巖經驗完全不足抗衡,面對此巨峰奇巖,完全失效,過往半輩子登臨者不過皆是些碌碌土丘,所累積經驗法則,一面臨此巨巖下,整體失效。 文革是個當今人類創作題材上最大的誘惑也是最大的挑戰,寫文革是以創作為職志的華人最大的夢饜與挑戰,它的深邃龐大與不可測活脫就是一座創作者的埃佛勒斯聖母峰。華人文藝作者在這上面雖得以親炙這個偉大的題材,可這題目對文學創作是項例外。是對人類意識迫害的大的浩劫,見證政治力量壓倒一切,帶來的催殘與毀滅竟然遠遠超過偉大的政治預言經典的「一九八四年」,其影響及傳佈力道是奧威爾預斷不能含盖也不曾料及。 從這個方向著眼,人性的現實性與扭曲,西方文學理論或方法以及使用的心理分析辦法並不能完全洽合東方人的生存環境以及体驗上,他們的人性体會和我們傳承的認識有些部位會分辨出落差,文革或三反五反土改鬥爭就是最明白的的例子,我們國人体驗是更加赤裸裸的出諸生物本能上之体驗,心理分析在這一層面對共通人性的認知,並不能確切底套用過來。東方人傳承的對現狀與苦難的承受與理會有其傳承的浸淫與理會,有其脈絡與心領神會,從西方個人本位觀點對人性細膩地捕捉,並不能無異地分辨出來自東方宗族成長環境的体認方式,因之某些情狀並不能完全用西方思辯來闡述。然而不宜如此武斷,稍微往歷史上覓尋,現今世代的人文事物演化下,固悖離一般想像。然而任何人間事物都是交互影響的產物,應不可能憑空孕育設想出來,歷史演化至今已不容孤立事件。文化大革命在今日人文思想影響下固是乖違一般因襲的設想,然而西方歷史往前推中世紀黑暗時期的教權橫行時代,教權爭戰以及封建制度控制下子民的宗教審判,就可以看出文化大革命因襲的藍本。 文革雖然是中國內部的改革運動雖然是隨事態演變逐步擴大的群眾運動,然而論其對中國社會文化政經的催毀帶給全國人民的損伤十年浩劫,效用上幾乎可說並不亞於第二次世界戰德國納粹政府有計劃地催毀猶太人行動。希特勒的集中營則是阿利安對於猶太人的種族滅絕屠殺,毛澤東則以所謂新社會秩序來顛覆並催毀原來社會因襲以之為當然的規範與倫理,文化大革命展示出毛澤東心目中以的中國共產黨的新倫理來及消除泯滅中國傳統倫理,但是這個希望及願景實行起來卻是較前此任何運動更徹底打砸燒毀掉舊有傳承倫理文化的一切,除了個人崇拜之外得催毀一切,摒除一切,一切規範倫理都成了反動。毛澤東粗魯任性,狂妄的個人意志下執行出來的革命的規範與倫理,現在存留他所標示的意義,在人們此刻回顧的眼中,已不再具任何意義。文革具有如此重大的意義是在其迫害與顛覆上面,所有檢討都不再對毛思想或反資上面作嚴重地評估,而是對凖迫害與顛覆本身。由於滅絕一切,也失去了人性基凖,不僅當時現狀無有基凖,甚至事過境遷之後,寫作者,依舊常無能承受當時情狀,更惶論試圖為之作出摸擬作的小說也無從為當時情狀設想出可座落之凖繩。 文革這題材是對當今華人作家最大的引誘,但若非身歷其勁,只要一試,就知覺進不去,這是另一度時空,他的生活經驗及創作理論不適用,被阻絕在外,作者如果不曾進入那一度時空,受盡折磨,他自己人生体驗不能通用。而陷身其中脫困而出者,歷經三四十餘年的噤若寒蟬,直到近十餘年來,始有許多文革塊肉餘生陸陸續續在驚魂漸定之後,出現不少戰憟人心的鉅作。再不脫口寫出來,就得長埋於此身之後。像我這類旁觀者若企圖進入,以往繼承所有体驗與知識累積仿佛是和目標作對,人性倫理親情以及感情全是重新洗牌的挑戰,顛覆我們承繼的理念造成不可逾越底隔閡,使得過往累積的經驗不足倚,如此巨大的震蕩,我們既有的知識已不適用,成了意識斷層。 莫大新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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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