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24/11/29 20:50:19瀏覽35|回應0|推薦3 | |
領袖的鐵衛隊 75
屍体移走後,營區內繼續討論不休,有人重提趙芷相當年曾是司令部的劊子手,處理過不少人,因之被寃死的鬼魂纏住,一生不得平靜,自殺對他可是不得已之解脫。更有人不帶敬虔地噱他在廁所打手槍、學女人叫床的毬事,嫌他髒得很,不洗澡。談論中也不無感傷嘆息的調調: 「他人才走,不用這樣講,難說不就是我們最後的下場。」 「去你媽的!是你的下場。」周克昌大不以為然地駁斥:「別拿我們圈進去,我們沒哪個會走這條路。」 老士官平時侃大山老忍不住地要對人話說從前,常自誇死人的事見多了,當年槍林彈雨是怎麼過來底。吹噓起來連活埋人的場合都親眼目睹過,平常死一兩個人算得上什麼?可是真有事故現身,沒人願把比喻拉向自身。 老實說,承平日久,地區憲兵又向來在全島各個市區駐防執勤,未臨外島戰地,從未身臨接戰地區,死人的事一向罕遇,老兵的經歷也是傳聞多於身受。 國共內戰流離千里死傷枕藉是在大陸徹退時期,營裡的老士官士官長級兩位元老容或有隨國軍大舉撤退,他們可能碩果僅存得見戰陣的人。此外,其他的老士官如趙芷相章亢龍等這輩人等很多都是當年隨軍臨撤就地抓來補空額的少年兵而外,絕大部份老兵都是來到福島後陸續招募徵集而來。雖過了一二十年個個都成了老兵,這批人少有人真正見識過戰陣,那種死人如麻的場面都是耳聞,絕非親身見識或經歷。 老兵述說當年肅清匪諜時代,司令部是殺人如麻的地方,趙芷相身膺劊子手多少人被他深夜拖出去絞殺,傳言如此,現今入伍的充員可不曉得究竟是真是假。在政治充滿忌諱的時代漩渦下人們都是遺忘的天才,敏感的事項逐一付諸光陰的流水。趙芷相的傳聞是在打狗時程少光告述張茱萸,可在憲兵隊這種環境裡吹或誇總難免,聽到的人與事只有將信將疑。現在當趙芷相死了,老士官當中有人重新提及,想必有其確實性。 趙芷相一走,隊上毫不留連等待,立即要人將他的遺物清理掉,還好不是再度扔回垃圾桶,是李志民自動拿到操場邊燒燬掉。張茱萸不由想到那個被章亢龍稱作「趙芷相那個包」的包袱和舖蓋捲,除夕大掃除時,被章班長一腳踼開,一付不屑地要張陳兩個拿去扔掉。現在很快地三數日後,竟然仍得從原處滅跡。 伙房的李志民算得上是隊中唯一跟趙芷相接觸較多的兵士,李志民平常搬米拿油不時穿梭餐廳廚房,與趙芷相算是來往稍頻繁,之外,章班長 也算得上趙芷相走得略近乎的同僚,興致來時趙會到章班長睡舖處譗訕。可是大掃除時,章班長卻把他唯有的一點所有物一腳掃開,叫人拿去扔,絲毫不以有何交情可言。連上的人看他平日老自個兒嘟嘟嚷嚷,認為有點問題,刻意避著他,沒人把他當回事。 李志民燒了他的被服,還特買了兩三根香點著來餐廳拱手一拜,這是趙芷相身後唯一得到的祭禱。無論是現場或早晚點名,再也無任何表示或悼念。 張茱萸個人卻一再思及趙芷相自殺棄絕而去的過程與帶給他個人的衝擊,他不由己地認同其人的處境與感傷,人逝去了,他不像旁人那般把趙看待成昏庸與被淘汰的老兵。由於自己的處境,他有些認同趙芷相,暗忖彼此頗為近似,可算這個軍營裡一類的邊緣人,有著不能適應的難受,但他不能覺著趙會像他這樣認為軍隊生涯粗糙不好過,趙是少年入伍,這種生活就是他的一生命運。 旁人說:他們沒那個會走這條路。他倒暗自警愓,害怕如不是一年多後就伍離開軍隊,若像這樣一路撐下去,趙芷相很可就會是他的寫照。雖然他內心裡面又絕不如此認同,他以為他是不同,他不全然是趙芷相的處境,他只是反應遲純,不會保謢自己,不曉得軍中也是吃人的地方,他不夠精,所以才會被王大蝌張銘等人吃掉,柿子總是檢軟的捏。 他們不同在於心態或或對將來的寄望與期待上,雖也不那麼明確,但至少他一心求上進,認同讀書求學會帶來與眼前週遭一種不一樣的身份與自我認定。他是以掙扎逃脫認定的命運為暫時性的括弧作為眼前軍中生活界定。這樣的認定並沒有鄙視趙或其他同儕,耳處其間,他可不敢作此想,但心底裡卻也無法把自己比作與同僚相同的心態與心性,他不認同自己和趙或其他人是完全可證同的類屬。一時在腦中說不明白的地方是有其不一樣之處。但可說是內心迴避現狀式底力爭上遊,也算是他認定之區隔,但他清楚,那不是優越,更且不足以支撐他離棄別人,或者可以說,有這重自識的區間,更確切使他知道自己對現實適應無能的耽溺或沈陷,一種類乎超越的遁隱。 張茱萸心底內隱藏此類糢糊矇矓底暗自區分,暗自隱約認為他們是不同的社會或世界的人。雖長久以來起居生活同置一處,然而他心底裡從不認同當兵這一段期間是他生命可認同的部份,至少也是以一種括弧的狀態處置目前的處境。出身與前景的期待使他自忖和別人,主要是與老士官間生出不同的觀感,對他在於當兵的這一段時間,只是一段他得忍耐著成為過去的過程。他將他一切希望寄託在將來,眼前他無法不看待做成一個過渡。 趙芷相則沒有將來,一切的一切就是眼前,年齡的差異,機運不同,也造成心境的迴異。趙看不到將來,無從翻身,不會有錢,他們不同之處在於趙不能往前寄託,可以混到退役,但更沒保障,連這種每天等著吃飯的時刻都沒有了。張則有家庭的奧援可持,他考不上大學,已經大失敗過,但他認定還有重新反轉的機運在前面。 |
|
(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