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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1 01:41:28瀏覽842|回應3|推薦2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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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床旁的手机突然響個不停,把我吵醒接電話,是我弟媳打來的電話。她說:抱歉半夜把你吵醒接手機,隨後她立刻說明:母親在黃昏時候又發病再度被緊急送到医院急救。弟媳說,她的先生平辰晚飯都沒進食就被養老院通知趕去医院,平辰己經在医院守候七個小時了,希望大哥你能夠過去接替他照應,讓她先生回家休息。 我一口回答我們會立即過去接手。 我和我妻子利子隨後立即駕車奔赴医院,這是母親第三度被養老院送去医院急診。一路上我們想著母親似愈來愈頻繁被911送去医院急診,我這樣說著卻沒有不祥的預感,來去送急診室的頻繁原來警誡的心思都鬆懈了,心裡仍覺著可不又是虛驚一場。 趕到医院時己過午夜二點了,進人医院向櫃檯值班人員辦好進医院手續後,倆人沿著空洞無人的廊道一路走向病房部,穿逾長廊盡頭就看到我弟平辰一個人枯坐在長廊的候診椅上。 他看到我們來了,告訴我,母親在急診病床上睡著,急診医生檢驗過後,大致情況說明一番後,表示進一歩全面診療要等明天清晨進行,目前只讓母親吊上點滴驗血…等例行作業,詳細的診斷等主治医生診斷後會進一歩說明。 我回答,那你己忙了一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這邊該我們接手,天亮後有任何情況,會電話跟你連繫。 我們催他趕快回去睡覺。 平辰家裡還有四個孩子和老人,小的才三歲。這邊我們不能不承擔起理應照應的責任。 平辰離去後,我們趕緊進人病房探望,母親張著嘴睡著,我見著的母親縱睏著了但明顯呈現極度病弱衰微面色與神態。這次她住的病是單人病房,兩張病床只她一個病人。站在病床邊看著母親。我心頭不由思及父母子女,父母終是永遠在付出的一方,子女則常處於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懊悔,且深懷負疚的一方。 母親在日光燈照耀下睏著沈睡著,我離開病房站在門沿邊打量夜深顯得上的靜這所外觀不起眼的社區医院。這家医院是離母親所住的養老院最近的醫院,這裡的医生大半也在別處医院的兼職的医生,医療設備也不可能先進。我觀察裡面入的住病患幾全是低收人戶。 前兩回母親被急診救護車送來這家医院,那時我就對被送入這家医院有反感,覺得母親在這裡是得不到較好的医療和照護。我心裡甚至嫌棄這医院。可是這是離她養老院最近的医院,911急症救護車按規章是只能把病患送至距離最近的綜合医唍,以致母親每次發生緊急狀況就非得送到這家医院,這使自己不免有罪疚感 。 我們陪守在病房裡無所事事,唯有看手機打發。大約三點左右母親在迷糊矇朧下醒轉,她呢喃下呼痛要人廁,我們倆凖備幫忙,母親卻清醒地伸手想拉床頭呼喚護士的電鈴,我才恍然了悟趕緊拉了護理鈴,但半響卻沒護理過來,我只得過去護士站叫人,護士站的值班表示值班護士都在忙,稍後就會有人過去我們病床處理。 可是等了一會仍未見護土過來,利子又過去催。一會,才見她跟護士過來,然後護理拿出便盆開始在病床上工作。見狀我覺著尷尬,就退出到室外,利子也跟著出來,直到護士清理完畢,我們才回至裡面。 整理好病床母親再又睏著,可未幾她又呼痛,似極端難受,不息地呼痛,我忙著去叫來護士。護士過來在她身上注射一針,加以好言相慰,注射後情形好些,我想注射的該是麻葯,這個時候唯有靠麻葯解痛苦。 我們向護士追問母親的情狀,她表示她不能作任何表示,須待医生來時才跟家屬說明。 媽還會夢囈,我不能分辨她是甦醒或是睏著,她還在叫痛嗎?情況不對,不是我以為的情形。 母親輾轉床上哀囀呼喚:我這麼受苦, 怎麼辦呢?媽痛苦己極,利子過去抱住她,也跟著呼喚:媽,怎麼辦呢? 我完全無能為力,木然不知如何是好?只站在床旁漠然無助看著母親承受哀痛。母親如此哀痛,我不能將心比心感知母親的痛楚苦難。利子摟著著母親也痛楚地跟著喚:怎麼辦哩?媽,怎麼得了?唯有抱著母親一道流淚。 我深自愧疚母親被疼痛折磨得不停地呼喚嘶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凌遲般的痛苦煎熬。我們眼睜睜地無能為力,心如刀割,我們一再央求護士求助,護士一樣愛莫能助,只能敷衍似的告 訴我們等主治医生到逹,一再催促可医生總不出。 我們 一愁莫展。 利子最後氣急敗壞責問護士這是医這是什麼医院,病人如此受苦医生卻總不出現。護士卻一再表示己連絡医生他就要來了。不管我們如何心急如焚,医生卻不及時出現。 利子難過己極覺得媽不該受這些苦,這話抨擊著我,反應遲鈍的我心中為此生出不孝的悔恨覺悟,但對母親含混糢糊似囈語般極端痛苦不適地不息地喊出:我要死了,我竟糢 糊認作夢囈的辨白掩蓋內裡之愧疚。 一夜折騰,天亮時分母親終於睡著,她平靜無聲地躺在病塌上,我和利子也一夜未合眼,可並不疲倦。護理進來為母親搭理。我們特意站出去在病房門口休憇,好讓護土進行血驗血,量溫…等工作。 半響護理出來跟我們說事情:她說,你們的母親己經平安的過去了。 她述說的如此平靜,她怎能說得如此安祥。一時之間我有些惶惑不曉如何反應。利子似乎沒聽憧她的說明。問護士發生了什麼? 我只得覆述母親己過世了。不明白何以我也如此鎮定。 我們茫然的接受母親己去世的惡耗,母親去世就發生在我倆的眼下。死生之別竟是如此易事,有著薄若蟬翼之意識。我們竟然悲傷不起來。我應該有;母親可是我此生最為感恩與負疚的唯一至親。我怎能如此?傾刻發生的一切我竟都泰然承受且接收;人生的真實現實即是如此。 護士隨後又過來告訴我們,應說是通知我們說殯儀館的人員過一會就會進來處理後事。医院處理得如有有條不繁,直讓我倆感到這整個過程像是早安排好的系統在處理病患的死亡操作。 果然沒過多久就來了兩位穿載制服的墓園員工,禮貎的向我詢問,你是病人的家屬嗎?他們向我表示致哀,然後說明他們要進行移送大体的工作,我們可先向大体致意。我們依他指示站好向母親大体致意後,他們請我們退出房間,他們好進行移靈工作,這程序我們己有過經驗,依要求配合退出房間,讓他們進行工作,沒過多久他們打開房門把己裝人屍袋的母親大体用推車推出運走,一切都進行得如医院常規作業般的順暢自然。 我們佇立站在一旁目送母親走了。 心裡卻不禁暗思,整個医和墓園的彼方竟如此分工,如此 迅捷有效進所有程序,如此平常,平淡風清地處置一個病患的死亡。而我們竟然也一樣木然地接受她們的處置,麻木地隨著工作人員和医院安排的擺布。 母親過去了,我竟可以表現出如此平淡而無所謂的態度,難道只因母親年事老邁嗎?只因她老人家也不願繼續活下去受罪嗎?還是這些年來看多了死亡或死別場景,使得我更能接受死生易事也的生命觀嗎! 事後,我曾自責地回想畢竟母親晚年生活受老衰及病痛折磨。以致不得不想著面臨死亡來臨,有善終,有非得承受命運的擺布。 母親垂老後神智依舊如常清明無比,身体情況也不曾受衰病所苦,可是耄耋之年總不脫器官衰竭,小羌纏身,活得愈久就愈不堪其擾,她愈來愈感到活著不復認作是幸事,病痛加之行動不便,讓她開始埋怨自己竟活得這麼老,生活在世上成了折磨。 人老了都寄望餘生的日子可以活得較好,不受生活和健康的壓迫。可是遭遇和命運難料。今日世界說約有一半以上的國家都過得無虞匱乏,社福相當普及下,其中大半的老人可以得怡養天年。或許臨終之日不免得受病苦,可是一個人進入老年就已抱有非得承受病痛和死亡的折磨。 我們必得承受命運安排甚至磨難。作為兒子的我認為對母親的死和她平日為人相較我認為的不平,因之這上面我不能不悔惡自己無能;雖說內中自責很容易讓位給自我釋懷。這種釋懷我都歸之我們這代人是尚保有儒家傳承及隱約還受禮教束縛的一代,因著與我們下一代人更加受西方文化影響以及倫理觀念的差異以致形成自己不無的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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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