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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9/19 11:02:09瀏覽3509|回應44|推薦2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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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亂石岡上沒半點人煙,只有若干蛐蛐在散草間大聲寒暄。 牠們忘情地高談闊論,期間不斷向著對方搶話、爭先,深怕一個慢口須臾,自己一身見地便全數沫耳在鄰近的偏私聽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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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燃香悠哉,草落間蛐口(按.)拋出的機鋒強詞不斷推陳,從沒搭理聽者心思,幾番交纏雖有高低,然爭高奪理的舉措卻未有絲毫停犯跡象。
(按.) 蛐口,隱喻之意,即負責發聲之蛐後足。
若這時彎身側耳,慢心輕聽你會發現,蟲兒各志,每每彎弓陳抒、輪番射語,無奈靶急句繁,累得起落互追拚搏,喧鬧曠野整片是珠璣連發。 身入其中,五音縱耳,夜韻謳歌,月色對飲,羽調醉翁。 再仰望,遙賞星斗舞姿,若隱若現,起落旖旎,猶面半遮。 至此,耳目橋搭無縫,真所謂『天上霓舞、人間管弦』,那情狀早將彼此推入忘我,卻忽略周遭歇漸的晚風已將暮色的塘水蓄弄得更深、亦淵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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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不服輸的段子,雖不竭搔耳,然其聲聲起落互飆之間,倒也不是那全無用處的一味爭鬧。 餘韻新調,才歇又起,滿布石岡的亢聲咭咭,如星耀起。 它們集聚動靜,合力將月照淺明的力道向著暗處推去,將據地為王的路黑除剷得頗為吃勁;只是,縱此燈眼力道微薄地直如杯水車薪,然前行聲伴的臨傍,這朝著心洩收合的羈篤,卻也使得客過的目光不再只是攔黑、令得得獨行的身影不再只留孤嘆。 便這蟲兒各說自話的音浪,於耳中竭力推撞,那喧熱直如墟集貨市般鬧絡地闖聽噪見,一絲沒有放鬆,讓早前已被黑暗強壓而不住吃水掙扎的深晦眼看,得以由此上浮而廓升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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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嘩嘩聲腳步沒來由地闖入,一陣莫名,看似趕路它急匆匆的游移在亂石作響,偶爾頑石搖地突跑,一腳失穩的暴衝更似不速,這唐突瞬間鬆散了合張完好的平衡,關於人的、關於這片荒野的、關於石路的,全都無一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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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子落得踉蹌,好在來人下盤極穩,只見他輕描淡寫一招『飛崖老松』,傾刻,離地的腳掌不理跌摔逕自尋途踏回,彷彿蔓鬚發根似腳樁紮地,彈指間赦去就將頭地腳天的催債。 不過,饒是如此,才剛看住的身子仍餘極大反饋,說穩仍遠,就瞧肢體蘊滿那積極難卸的後仰倉皇,眼看勺腦將地,一切僅在火石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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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招『飛崖老松』實在巧妙,以四兩頂住千斤,探手揚枝,仞中見台,置險如坦,蟠札的枝幹宛如硬骨,全數向著失措拉提,順理成章,硬是將整個人的倒蔥跌勢豎挺成崖邊松勁的昂首天姿。 『嘿嘿,好俊的身手,真不愧是青城派的六當家!』 一段鬼魅般的話語自遠方傳來。
zz.ZZ ...
石岡上出現莫名的動靜,這天外飛來的未曾意料,讓腳邊鬥聲未酣的蛐爭遭受打擾。 震撼超出預期,只見草下眾生慌張地卸齒收舌、撤喉散咽,連鳴金的時間都沒有便一股腦地退入窖口返門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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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之前,眾皆一副盛氣凌人、唯我獨高的模樣,然此刻,這些逞惡爭強霸氣全消,隨著原形各坦,當場六足地痞全成了四足鱉孬,剩外二肢,以足當手忙護著心,一說止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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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尚有其他囂張做勢、離窖他犯的蛐蟲土霸。 驟逢此變,離窟的惡棍被大聲大響嚇得慘白面色,迫於離家路遠,只得瑟身近草;然強作鎮定卻抵不過一身抖愈,從內而外,一發不可收拾,不斷地連動,累得置身事外的草莖在一旁也隨著憂顫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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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此光景,一隻諾大手掌從天而降,三根指尖朝著莖草下探,宛如巨大的石柱對著夜嘶的眼目觸壓過來,眼看就將攫獲,出乎意料卻沒遇上掙扎逃竄,恍困原地的蟲子竟然乖乖繳械,來人這番下手,竟不費吹灰直接從草遮下處叼出一隻個體肥碩的胖大蛐蛐。 得來全不費工夫,這結果讓人感到遠離真實,此是其一。 接著端詳手中所獲,更對蛐仔尺寸感到驚奇,遇上如此個大當是此生頭遭,此為其二。 只是事好無三,美中不足這隻蟲兒塊頭雖大但骨氣全失,活力缺乏,擱著掌中,癱軟如沙,提起就垮,再提還垮,琢磨眼前情狀,這時,揪蛐的人有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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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呦 ~ 怎抖得這麼厲害?!臉發白、還啐沫?!真是可惜了這身肥壯個頭,就是膽識差了點,還沒披掛就忙著獻城?! ... 枉費這奇絕鬥武的先天資質,來到後天就短氣了,要是膽子大些多好,啾啾 ~ 你瞧這塊頭,就你出馬,肯定殺得柯公公百勝那頭征西大元帥一個屁滾尿流不行,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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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蛐蛐大小看來真不一般,幾乎比尋常蟲身大上一倍不止,也難怪,就眾多蛐蛐的個頭裡,也只有這等胸膛才敢出來魚肉鄉里如此。 而你說這亂石岡上,夜半無人,四周荒涼,連個幾株像樣的矮灌都長不齊全,怎麼好端端這個人卻挑在月半闖地荒野,到底他心頭存著什麼計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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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唏噓」這件事,有時候感覺「唏噓」就像一帖殺不死人的毒藥,讓人服用之後,雖不致立刻斷氣 ... 但之後卻也沒能好好地撐著。 某種什麼鬱悶著心,一直順不了氣的感覺,還緩緩地推進著每下愈況。 只見那人手中抓著看似大壞的胖蛐蛐,心情中彷彿遇著了什麼名貴的食材,先被人隨意汆燙之後盛盤,而上頭卻還被胡亂地澆淋上濃濃滿滿、並量多到不斷朝著盤邊滴滲的酸、甜、苦、辣、鹹。 好端端的食材,調味也沒少,只是 ~ 該怎麼吞下去呢?!接著,且看充滿唏噓的這顆心是如何地糾結下去的 ...... 嘗試了好半晌,他對著蟲子或推或擠,或搓或拉,只是這頭沒神的依然沒神,而那頭佩掛身上的錦囊,囊袋裡頭摺存的巧計妙招,看來也所剩無幾。 『怎麼辦?!丟了嗎?!唉 ~ 說真格的蛐蛐能長到這種個頭當真少見,就這麼放棄怪可惜的,但你看 ...... 一味地龜息大法,任搖任晃、任敲任扯,不醒就是不醒,到現在還裝死,就這丁點氣概,這種出息,怕是真上得了台面,那下場恐怕也是落得讓他征西大元帥給生吞活剝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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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人打算將手中蛐胖還復於地,卻見他忽而停手,出現這番轉折似是腦子忽然打著了什麼,只見那嘴後還跟來一陣嘀咕 ... 『等等,雖說只是擠弄,但以這等肢小軀小的承受,就我方才對牠招呼的力道可不能算淺,若是尋常個頭,哪能撐得這三兩下的搬弄?!早不頭腳分家了?!但你看這胖崽子,皮粗肉厚的,武鬥也許不濟,不過禁拳挨揍的本領看來反是一絕,況且個頭這麼大,光擺出陣勢應該就可以嚇跑許多看不真內涵的對手吧!若再不成,那也不煩,就想這人都能習武致強了,沒道理手中胖崽子不行,那時再拿來當徒弟使,好好調教,內外兼修,假以時日也許真能闖出個名堂與他柯公公的大元帥鬥鬥也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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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樂不可支,當場整個人手舞足蹈了起來 ...... 『但,等等,剛剛還在發抖,現在卻連動也不動一下,這胖崽子到底是死是活眼下還真沒個計較,倘要真是死絕了那我不空歡喜一場?!』 看著蛐蛐麻木更甚,攤著手中沒有絲毫醒轉跡象,也無掙扎竄逃,就只軟癱任搖任就,看來還真像個死物,這黯淡光景遮得希望當場覆滿黑灰,時刻還湊著一旁推硯添墨,隨著失望甚漸,雙手高捧的雀躍傾刻垂落,臉面還刷上一抹濃濃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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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甘心呀 ~ 好不容易才張羅到的寶貝,這可是之前花了五兩銀才掏來的消息,說是冬石岡這裡的蛐蛐臥虎藏龍,好寶貝捱著,果不然今晚人都還沒踏上岡子,遠遠便聽到這低渾磨重的拖嘶拉鳴,精怪簡直,對照過往,從來未遇,光聽這等鳴叫份量,果然千載難逢,值了,這五兩銀子真是沒有白花!』 思及此處,心頭激動再止不住,皇天不負,當真遇上正主了,便這瞬口腳步越心更急,竟連輕功都忙不及便一路岡奔腳雙直來,尋聲追處,步步畏遲,整個人差點還讓路過滾石給滑出個倒栽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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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併兩步,循聲追物,好不容易得來所慕,卻遇蟲兒小命可能不保,這時又是一段自話自說 ...... 『我說你這小胖崽啊 ~ 朝思暮想,為了尋到你這等寶物可是讓我費盡心思,折騰了半天,結果好不容易你這顆夜明珠算是著落了,怎攤開來結果卻是顆沒能放光的大黑石?!不甘心吶 ~ 當真不甘心吶 ~ 好端端老天爺送來的寶物就這麼沒了,你說你說,像你這麼好的資質下次我還哪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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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這楊修、曹操、雞肋之間的歷史計較,天人交戰了好半晌,終究,關於好下場這件事,楊修永遠不是強項,到了選擇的最後,決定還是向著曹操這邊低頭了 ... 「罷了,俗話說『死馬當活馬醫』,就當是最後的希望吧,再試試,到時若還這死樣子再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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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手中半點不起的胖蛐蛐,他尋思此前連擰身和摪鬚都試了,似乎外力強加對牠都難起作用,短時間看來也沒有自然醒轉的跡象,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這是?! 就在苦思不解之處,忽地一枝筆彷彿天際飛來並直倘倘地朝著思緒穿入,應該紅心無誤了,筆者以旁觀者的角度尋思,這大概就平日大家口中所謂的「靈機」吧。 忽得靈機,一動心頭,當場讓人的腦門大開 ...... 『是了,就這麼辦!』 說時臉上還露出一抹賊奸賊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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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不說別的,就說奸笑這件對事,這事讓筆者心頭頗感不祥,尋思,再來這胖蛐蛐恐怕是有折騰、有得罪受了,若此刻牠還真活著,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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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多久的時間遲疑,已決的心意當下行動。 這時,只見揪蟲的人捏出手指輕輕將蛐蛐兒的後腿叼起,倒垂蟲子。 叼了蛐蛐之後,跟著他又擺出架式,提肩沉跨,調息吐納,緊接穩身運勁,丹田氣走,圓緩綿貫,待得真氣蓄勢,迴身周脈,不稍遲停這時他引掌勢導、並指帶入。 片刻,一道微細真氣直竄蛐腿,眼前蟲體雖是微小天罡,不過讓人驚訝是,當真氣貫入,這一路脈走蛐身竟無半點阻滯。 宛如空缽注水,登時便滿,都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一下這小小軀體的微妙氣場,反應卻顯得有些迫不及待。才眨眼,率先軟垂一路胖蛐蛐頂上這一對蟲鬚,彷彿歷經久寐,眼前突然一覺驚醒,這橫倒竿毫兩梃,竟然就捉著對眼追尖直挺了起來,咱們平日所謂擎天之說,那光景推到極致,所能劇表之最甚也不過眼前爾爾。 緊接本已發白淡褪的臉頭,緊時潤色,隨著全身氣血,皮表現澤,也不過才喘口氣的時間,早先盤桓的死氣竟然雲散煙消,反而如芽的生氣開始喧賓,那模樣看似騷動又像是破殼,只見一股豐沛的力道在無動於衷的體內瘋狂衝撞,它掙扎向外,試圖於外圍這道攔堵著活命的牆磚上頭,衝撞出一條裂縫、一個出口。 便這當口,直接略過氣舒悠悠這緩慢的恢復過程,只見胖蛐蛐被手指捏住的雙腿突然劇烈推彈,小腿死命伸縮,惟指頭夾緊依舊難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推拒看來並未一擊成功。 然即便如此,蛐腿的發力不受桎梏,眼見一掙無效,蛐蛐縮腿再踢,不脫續踢,越踢越勁,拼命地彈深,勁道一次大過一次,那模樣看似真氣在體內撐脹已讓蟲子感覺十分難受,掙扎只見更加劇烈,來到後頭那由蛐腿所釋放出來的力道之大,竟然硬生將身上一腿,直接脫捏了雙指間那宛如大石壓鎮般的緊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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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壯的蛐蛐,此番頭地腳天僅靠細肢撐身,而竹竿般的腳脛於真氣鼓動下竟然一味的狂掙亂踢,這番過於激烈的連動著實令人不安。 眼中估量著,若再這麼強拉硬扯下去,蟲隻細腿肯定硬撐不過而非當場折斷不可,情況如若演變這般,那麼這慘狀和剛得到一匹千里寶馬卻又壞瘸了一隻馬腿何異?! 『這簡直就是無法補救的噩夢,倘若過了那道臨界便是物極之反,事情可萬萬不能如此,再不收手怕是過晚了!』運功人思及此處,當下緩出內勁,氣回脈己,收勢固元,不再推動真氣對著蟲身進行灌注。 而蛐蛐這頭,微小體內突逢真氣竄入,那景況直如平靜海面卻遇驟發風浪,一陣陣莫名的驚濤如發了狂的瘋犬直撲岸礁還拼命地啃咬,好幾次外表堅硬的石礁都被咬碎在浪花的利齒瘋唾之下。 眼看狂湧即將越堤成澇、岸地無可避免將要下沉,便這當口,彷若一個巨大的渦漩出現在大海中央並一路向著岸邊快速掏來,它伸出千肢百手拼命地向所有迎面進行抓攫,無一倖免,早前那些肆虐著岸沿的犬瘋狂噬全數成擒,才須臾,漫澇的海水全被搜括並向著海中一路退去,而原已越堤氾溢的海面則從岸邊向外退出十數丈才見停止,經此來回,一切重新歸復尚未風浪之前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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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過才彈指之間的事情,但對蛐蛐而言,卻彷若地獄門前走上一遭,這條命算是幸運撿回來了。 蛐蛐在真氣引動下竟然變得生龍活虎,此事入眼,心頭竊喜 ...... 『是了,正等著你這本事呢。』 當下,揪蟲的手將懸腳的蛐蛐重擺掌上,期間還透過滿意的眼神端詳這珍貴的收獲。 就在人將內功引停之後,癱軟不再的蛐蛐兒站起身子,牠理了理觸鬚還縮了縮後腿,一切如常,彷彿剛才那番病奄奄與牠一點關係都沒有,蛐蛐兒只是朝著身子做著整理收斂,那模樣看來、似乎正為著即將的逃離而做著一份暖場。 而人這邊,就這麼點蟲子心思你說他如何不懂,只是蛐蛐兒才回復的身子仍然脆弱,為了避免過力緊抓而弄傷牠,因此,對於蟲子將要逃越也只能眼巴巴放任,不過放任歸放任,關於提防逃脫的蓄勢這頭可從來都沒少過。 果不然,前後之間彷彿換了個身子,此刻蛐蛐兒看來精神抖擻,就在理畢身子之後,只見牠不疾不徐地向前爬動了兩步,隨後伏低身子,還令雙腿滿弓跟上,明眼人一瞥就懂,這不正是即將遠彈的一份出逃謀策嗎?! 便這專注著蛐蛐兒就將踢腿彈飛、人手微起攔捕欲出當口,卻發覺這蛐蛐兒似乎有所顧忌,身子即將彈走這事並未如預期般出現,只見牠後腿本欲猛推那積極的身形竟然驟緩,似乎一旁埋伏已被瞅見,衝著這鬼祟以及身旁弦上欲發之箭,蛐蛐兒當場停住所有動作,還讓自己彷若木頭般原地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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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生,不逃了嗎?!知道逃也沒用,對吧?!你這蛐蛐兒還算識時務,腦袋不差,知道不生事少折騰是聰明的辦法!』 這人看著掌中停住的蛐蛐,嘴巴還跟上一陣功夫。 原以為事情走到這節骨眼應該可以功德圓滿,誰知那話才剛脫口,原先僵著掌中不動的蛐蛐兒,這時卻突然轉過身子,不過牠並沒有抬腿續前,只是將原本伏低的身子撐高,而後還是不動,又把自己當成一塊木頭擺著。 坦白說,經驗中的確看過蟲子偽裝自己,但還真沒看過身形畢露、雙目緊盯之下才開始偽裝自己的蟲子,而這麼催眠自己還當別人都對自己視而不見,如此好嗎?!坦白說,這舉動實在不尋常到讓人有點丈二金剛 ...... 『這蟲子到底在幹嘛?!』 滿腦狐疑全被綁上繩子,還同時栓到那雙此刻瞪得已經不能再大的眼睛之上。 不過這蛐蛐也怪,似乎完全不理會身旁的關注,撐高的身子停著原地,只是故我,不動就是不動 ...... 『要逃嗎?!還是?!』便這蟲子欲動還停的舉止,讓原本杵著原地這尊金剛,身長瞬間從一丈二飆天到兩丈四,更高了,我想,這輩子真要能摸上金剛腦袋一摸,看來應該是沒指望了。 夠折騰人的這是,從一開始輕看蟲子的瞭如指掌,一路來到眼前完全無法理解,只能說蛐蛐的行徑完全跨出了預料的軌道,這儼然成了極大的挑釁,當著人的智慧。 『只是,不管是動是靜,這蛐蛐總不能一輩子都撐著掌上重複這些橋段你說是吧?!除非,牠還有什麼更高明的手段?!』...... 思及至此,雖然眼前鬥智落居下風,不過這人心頭的篤定依然沒減,總是不變以應萬變。 便這時,蛐蛐不動的身子忽然有了動靜,站著原地,只見牠將頭部抬得頗高,之後,卻又來個繼續停頓,裝得挺像回事這副若有所忖地模樣,不過此忖看來卻依舊難揣,真不知那蛐蛐兒葫蘆裡到底賣著什麼膏藥?! 這狀況看得人除了狐疑,還頗想發笑,心想這蟲兒名堂真多,一隻獵物,就這麼自顧自地在獵者掌上挪騰牠的台步,那脫節脫線的景況,真不知道眼下這蛐蛐兒接後準備登台到底是哪一齣?! 而就在人卸去心神上的繃緊,輕佻地猜想,這蟲子下一步又要搬出哪種滑稽來木化自己 ... 便這當口,一陣騷動來得突然,眼看才僵住身子的蛐蛐兒,這時竟以令迅雷不及掩耳,讓人反應不及的速度,將頂上那高抬已久的頭頸朝下死命啃咬上去,沒半點囉嗦直接又快速,光景間一股腦吃勁似地朝著那人手掌嚙咬無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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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呀 ~ 痛死人了,這是?!』
便這迅雷不及掩耳的舉動,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一招竟然輕易晃過人的這端早已料準的完美鎮守。 任誰也沒想到,一身越逃詭計被拆穿的胖大蛐蛐,像是吃了豹子膽,竟然凶狠來上這手「回馬咬」,而心頭沒作準備這檔事,此時無疑更放大了那人身上的正常感受。 果然,突如其來這番嚙咬,硬是痛得人是哇哇大叫,那番疼痛,肯定逃不過椎心,即便此人武功造詣已高如青城派六當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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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呦,怎麼?! 哈哈 ~ 太好笑了這是!』 據此光景,身後不遠忽然又冒出一陣鬼魅般的怪聲怪調。 這聲調不僅游著絲還飄上尖,入耳頗為刺刮,才透入心頭便將身子搖得冷顫直來,此不打緊,還順帶一身汗毛都給扶得又直又挺。 不過好在這份狹笑聽來沒有惡意,只是熱鬧一旁,應是早前傳音而來的遠方此刻已經翩然走近。 掃興的是,眼前六當家似乎沒意願搭理身旁這忽訪的攀嗑,或者該說,此刻這位六當家委實沒有那份心思架橋搭話,就瞧這蟲嚙之切,那痛楚十分已將人咬牙成額上青筋如此,心思全弄擰在皮肉痛覺的迷途當中,況且眼下這蛐蛐雖然到手,卻還未能一把成擒,你說這一時半刻誰還要怎麼去理會誰誰來著?! 怠慢已是無可避免,只能讓來人自個兒將熱臉先拿身上的熱情溫煲著,待得心思來時再商洽這熱絡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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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說這尋常人們若是遇著蠻蟲狠咬如此,那情況又該何解?! 大抵不過『啪、啪!』兩聲,直接讓這蟲子掌上買單來得乾脆些!說真格的,遇上這種皮肉傷損,當真沒見過有誰在這節骨眼上還對那噬人齒牙這般客氣! 只是眼前情勢卻不能等而視之,因這胖蛐蛐是老佛爺、是搖錢樹、是老祖宗,牠可是六當家準備拿來供養、拿來伺候、拿來同人比鬥輸贏的寶貝心肝,別說是巴掌了,就是抓取的時候都還要特別留心這手上力道是否過大、過蠻了。 衝著這些心思,你說那蟲子朝人大咬之後,他六當家跟著又能怎麼著?! 瞧瞧便知,只見遭咬的手掌鮮血直流,可這位六當家卻連吃痛猛甩都不敢,自然遑論巴掌了結這事。所謂逆來順受大抵便是這等修為,堪稱表率,誰叫他掌中之物是自己的夢寐冀求,遇上了,沒他法,一個願咬,一個願挨,說到底就是不能收攤,只能拿著善意去買斷手掌的繼續開張。要糟蹋麼?!請便!總是小不忍則亂大謀,認了,至於狠下心這檔事,必須說眼前在理智線的綑綁下,對蟲子完全沒有狠下心的可能,狠下心只能拿來砥礪自己在衝動上頭頻頻冒出的尖角! 而事情總是這樣的,這人的身子若遭受痛楚,當下反射必然,若肢體揮甩、若痛處輕撫、若原處蹬跳、或者呀然大叫、或者口吮指含之類 ...... 彷彿一種宣洩或是疏導,朝著痛覺作著一份補償,此是常情,然 ~ 今若有人硬是如此不做呢?! 如此不做大抵是忍,忍是理智上心,只是這忍對著人心雖有駕馭之能,對痛楚卻無勾銷之力。 忍之能為頂多就是霸著心,將原本鬧心的痛楚給一屁股擠上腦子去,然後,跟著麻煩事就來了! 因成日無所事事乃腦之擅長,當痛楚全都塞給腦子之後,這時便是忍的開端。 當忍開始,也就是想對著人進行搬弄的時候,這搬弄多了之後,新的痛楚於焉產生,如此,舊痛未却而新痛復生,它們於同樣一件事的上頭堆疊。 隨著堆疊漸甚,身上的痛楚開始放大,而後人只剩更痛這選項可以拿來填塞感覺。 如此惡性循環,無盡無窮,這之後,人不僅不會出現最痛的頂,還往往得砌上更多、更痛的階。 至於腦子?!說到這腦子,它什麼都想,唯一就是不想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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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蛐蛐並非牙尖嘴利,平日啃嚙也僅草、葉之類薄軟,他六當家好歹也是個習武之人,這武練久了手掌上多少也鋪墊著繭肉,就這粗硬,當不至於不經咬,怎生此番竟讓這弱小百倍於人的夜鳴小廝給咬成如此疼痛難當?!那不爭氣的模樣和這青城派的六當家聯想一塊兒,真是極大的違和,總覺有那麼點言過其實的味道。 可再回過頭來瞧瞧先前亂石跌跤那段施展,卻又感覺此人武功造詣著實不低,說要不經咬還真不至於,只是此咬心扉痛徹看來應該不假,這小小蟲兒,又無陰辣毒汁,如何竟讓眼前昂藏七尺的武學練家子給吃痛如此?! 難不成蟲子同人一般也來瞋恨一套?! 又或者那蟲的膽識真讓六當家的真氣給托大了,一般任督二脈打通之後,大抵人便開始超凡,這人都可以,請問蟲子怎不?! 又或者蟲子被當成狗給逼急了?!一想到方才身子內那彷如煉獄般的翻攪,想著此番若再出逃不了,爾後日日三餐葫蘆依樣,或者再加一份夜消,便這驚駭你說蛐蛐能不跳牆?!能不走險?!
只是這時筆者想起了惠子說的話:『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又想著莊子說:『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隨後又憶起孔老夫子的諄諄教誨:『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綜觀以上三話,大抵筆者成竹於胸,眼前這蛐蛐為何會有如此噬人蠻力,若細究,知道的人應該只有莊子了,這事問我我是不知,但我知莊子是知道的,所以,其實也可以說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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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是該停止偷篇幅的閒嗑牙了,言歸正傳,眼前到底他六當家該如何收拾這頑強的蛐蛐兒呢?! 除了吃痛,面對嚙咬此刻六當家並未多餘反射,依舊維持那平擺的左掌繼續托住發狠的蛐蛐兒。 不過另一方,他卻刻意垂下早前蓄勢的右掌,做勢放棄,打算以這等模樣讓蛐蛐兒放下警戒,不再顧忌右手而來的伺機。 然~如若真是放棄,那麼之前的努力不都成了白搭,看著六當家一路對著蛐蛐兒如此冀謀,可以想見此般編派並非事演,道理總是這樣的,所有看似自然的表面、那內裡總還蘊藏著不甚自然的蓄意。 此刻六當家雖將右掌刻意垂下,實則,藉著低擺的位置讓右掌從蛐蛐兒高抬的眼目中消失,果然,一股內勁這時灌注右掌,以退為進的結果,其實人的這頭正專注地籌謀著另一場待發。 而蟲子這邊,以為自己攻擊佔了上風,居然忘情地啃咬了起來。 笨蟲子還當這一切都是自己手段高明的結果,便這蛐蛐兒心防完全卸下光景,倏地一招『隔靴搔癢』,兵不厭詐這位六當家,竟然揮動右掌以如魅似風之勢襲來。 此刻端出這招『隔靴搔癢』,看似快如閃電,實則輕指淡出,一路追著蟲身直拂,簡直出其不意。 這下換蛐蛐兒驚呆了,在這之前,一對咕嚕小眼望著對家把威脅都擺下了,十足放棄的模樣,局勢變得如此稱心,這讓牠顯得有點得意,忘形的小腦袋更是轉悠著 ... 『任誰也禁不住咱蛐大爺這驚天一咬,肯定吃痛難捱而服輸認栽了,連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神勇,請問,遇上大爺能不放棄嗎?!』 可就在蛐蛐兒自鳴得意當口,誰知,原先拔營認栽的後撤之師,眼前奇兵未料竟然穿林突至;驟逢大柱(手指)直直衝來,那陣仗著實令蛐蛐兒反應不及,腦筋一片空白,瞪大的眼目反將自己如木雞般釘死原地,而湊上圍觀的另一些眼目,則當場臆測起蟲子大約何時將要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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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六當家的手指對蛐蛐兒雖如龐然大柱,看似碰撞後身骨粉碎已是難逃,然~箇中巧妙其實藏在這招『隔靴搔癢』上頭;所謂『隔靴搔癢』,實則施招餵力酌以輕承淺受,並不以力道強施作為招式的設想。 再說這『隔靴搔癢』,招如其名,雖搔癢處不著,但對著癢處仍予著墨,只是靴表如攔,如欲穿透勢必經歷一番擋隔,此致原勁雖堅,卻被迫緩搔成觸,讓人只能徒癢施力而癢皮難耐。 可是,若就這麼施力無功的話,那麼,請問這種招式拿來與人比武又有什麼用處呢,不過就只是淨晃些空拳虛掌來假打假力而已嗎?! 其實,若只因這施力無功便看輕此招,著實可惜;因為天下萬物,各得其所,各取其用,若真細究,此『隔靴搔癢』於招式分派上可歸諸虛招段落。 虛招本意,僅巧不工,雖不能設敵大害,卻能因其淆目而致敵虛耗,須知高手過招,輸贏只在毫釐間,而虛招一類,其所置存往往逐此毫釐,君不見輕如稻草一根,卻還存有壓垮駱駝大騎之微末可能?! 也因招式本虛,故輕靈飄忽常其髓,加之遊走必然,則虛無縹緲實其精。 是以,歸根究底,癢處看似搔進莫能,卻能以多處博施而將彼敵矇成眼花撩亂。 只是高手過招並非一味走虛,偶爾和實交參,虛實互發、真假互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此這般,目的在令對手實則陷沼,虛則搏磚,攻如落甕,防不勝防。 另外,既然談到虛招,那麼此處也順道一談這實招章節吧! 習武之人最忌拘泥,都知武功招式本源於行武者那顆形意之心,而今若意隨心轉,特地將這招『隔靴搔癢』給打實了呢,你說這麼便是錯事錯法了嗎?! 其實未必,如此將虛給做實說到底也還有招,這招行家給了個名堂,喚做『隔山打牛』,同樣脈絡,手法略異,不同運勁,一巧一工,異曲彈卻。 好了,談了這麼多武功招式的見解,那麼方才這招『隔靴搔癢』到底搔得牠蛐蛐兒葷素怎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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