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脫羽蛻變

楊義煌

過了國家認証的老人年紀，大部分的同學，朋友們都退休了，算是人生的一個重要拐點，從中年跨進老年，放下名利，放下人生的目標，進入嶄新的一個人生旅程，無慾，無求，無夢，無願的階段。許多研究都說這段初老的日子才是人生最快樂的，最磪燦的，最平靜的，最黃金的歲月。雖然我也曾想過要洗手退出江湖，好好享受這段黃金歲月，可惜塵緣未了，還需要再拼幾年，才能放手。/

據說老鷹在進入老年時，羽毛不再光亮，不再豐厚，會找一個隱避的地方，用自己尖銳的喙啄去老掉的羽毛，雖然全身傷痕，毫不手軟，拔完羽毛，再去啄堅硬的石頭，直到舊的喙脫落，在這樣極度傷痛的情況下熬過十幾天，讓新的羽毛重新長出，新的喙重新長大，重新長出羽毛和新喙後，再次重生，遨翔天空。我一直在尋找讓老年的我們如何脫羽重生呢？若能脫羽重生，再艱苦的過程，我也願意接受挑戰。/

美國國家提供老年醫療保險，算是給老人沒有健康保險的憂慮，過了這個年紀，所有的老人福利都可以開始享受了，這次搭機來加州還發現連航空公司都有提貢老人優惠，雖然價格一樣，但允許老人能更改航班，不收手續費，在台灣，乘車半價是最棒的老人福利，甚至還有每月免費定額的乘車證。真是老人的天堂。每個人的退休運氣不同，昨天聽同學說他的好友從美國公職退休，每個月有一萬美金的退休金，快樂的晚年可待，令人羡慕。也有朋友搬來搬去，連起碼的美國退休金都不可得，退休金的多少純靠運氣。沒辦法太計較了。/

說起我們這個世代，真是變動的世代，小時候，點過油燈，蠟燭，那是千年不變的照亮方式，長大了，卻有電燈，LED燈是千年來的大突破，我們恭逢盛會是用電燈照明的第一代。小時候大部分行動是靠雙腳走路，搭巴士都算得上很難得，長大了，人人有車，算是開車代步的第一代。小時候，每村難得有一部電話，緊急時，用擴音器呼叫，如今人人一隻手機。我們這一代幾乎打破幾千年不變的生活方式。還有一個新科技就要到來，我們會是受惠最深的一代，無人駕駛車，人老了反應遲緩，開車的危險度增加，若有無人駕駛車代勞，我們還能延長移動壽命幾年，老了還能趴趴走。我們真是幸運的一代。/

以前養兒防老，孝順奉養父母是天職，這個千年的傳統，也在我們這一代終結。我們算是奉養父母的最後一代。現在的年輕人，不作啃老族就算是成功的人了。我們既要奉養父母，還需要為自己的晚年作完善的準備，否則會淪為“下流老人”，老了貧病交迫，兒女只能聊表心意，他們從來就沒有感覺奉養父母是他們的責任。/

台語有句彥語，老人看家好，顧孫好，等死好。老人的剩餘價值實在太少了，一般老人也有如此的認知，曾在報上看到過報導，一個老人當了三十年上市公司的財務長退休後，感覺太無聊了，就重新遞出履歷表到處找工作都碰壁，只找到超商的店員工作，自己雖然覺得委曲，但也認定為老人工不值錢，只能將就。真的應了老彥語。/

現在在美國，最風光的工作大概是矽谷的高科技公司，Apple, Google, Facebook, Nvdia, 薪水常常會是幾十萬美金，令人羡慕，我有機會去參觀一下，那是老人的禁地，全部都是年輕人，人家說老人沒有創意了，所以不用，就別說高科技公司了，連一般的公司高級管理職務也找年輕人。當年我們年輕時，公司的核心管理都是六十幾歲，說是有經驗，要我們再等等，等到我們六十歲了，又說我們太老了，沒創意，要找年輕人，真不知如何說才好。/

曾經在一部車的後面保險桿上看到一張貼紙“努力活久久一點，也讓我們的子女多麻煩一些。”或許有調崁的味道，但也說出我們這一代的無奈，走過無憂無慮的童年，努力求學的少年，青春洋溢的青年，打拼事業的中年，現在人生已經翻到最後一章，無論如何都要讓這一章高潮迭起，燦爛明亮，不是為了給子女添麻煩，為自己人生畫下完美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