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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12 05:10:22瀏覽3414|回應6|推薦119 | |
文:陳華瑛 / 圖片:網路資訊
談到兩性關係時,或許大家都聽過男人在擇偶時都期盼碰到這樣的女性: 出得廳堂 下得廚房 上得牙床 俗一點的說法就是:入客廳像貴婦,進廚房像巧婦,在臥室像…
當然,有點常識的男人也清楚上述女性即使存在,也絕對是稀有動物,而且極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一般男人在求偶時大約也沒想這麼多。那麼他們究竟在選擇上會考慮什麼樣的女子呢?下面兩個文藝作品提供了兩種興味盎然的可能性。一個是希區考克拍攝的電影「迷魂記」,另一個是張愛玲的短篇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 我在8月中曾發表《永恆的夢中情人& 希區考克的「 迷魂記」 》一文, 討論希區考克的1958年電影「迷魂記」,提到片中的男主角「史考迪」是位飽受懼高症困擾的退休警官。一日受到老同學「凱文」的請託暗地跟蹤並保護其妻瑪德琳。凱文聲稱她似乎被一位古早前自殺身亡的祖靈附身,常常精神恍惚、魂不守舍且行蹤不明。 凱文說他當晚就要跟妻子去某飯店進餐,請史考迪也去那兒暗中遙望觀察瑪德琳的模樣(免得以後跟蹤時弄錯人?)。史考迪如約去飯店,發現瑪德琳是一位雍容華貴、氣質優雅的金髮美女。之後史考迪在跟蹤的過程中深深為她吸引住,漸漸沈醉於她謎樣的氣息,一個若即若離、難以捉摸的女子,就跟舊金山的晨霧一樣是個撩人的謎團。 值得一提的是,史考迪在餐廳裡首次見到瑪德琳的數分鐘裡, 影片鏡頭有諸多講究,暗藏玄機。譬如他的視角只能見到她的側身,她的另一側剛巧是通往另一個大廳的門框,呈現她被鑲嵌在一個畫框中的錯覺,似乎在暗示史考迪見到的只是一個小框框的局部,無法看到大局和重點;或是他看到的只是一幅美麗的畫,並非現實世界。等瑪德琳離席後經過一面大立鏡,鏡子清晰地反映出美人的形象,又透露著他見到的是水月鏡花。 當瑪德琳經過時史考迪時,她那杏臉桃腮的背景是餐館豔紅的壁紙,此時突然微微發光發亮,象徵他激情澎湃、心旌蕩漾 。然而紅色也代表危險的警訊,暗示危機四伏,卻被他忽略了。故事發展至半途即透露瑪德琳是個假象,是一位長相類似凱文妻子的女子假扮的,她以美色誘惑他步入凱文的殺妻圈套。然而這個子虛烏有的假象卻把史考迪迷得神魂顛倒、魂牽夢繫。 其實史考迪一直有個交往多年的紅粉知己米琪。米琪戴著一副不怎麼性感的大眼鏡,可是鏡片後面的雙目敏銳,能洞悉人情世故。她蕙質蘭心、溫婉體貼 。她而且腳踏實地、獨立自立。最重要的是米琪似乎對他仍舊很傾心,關愛有加。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史考迪深深迷戀瑪德琳的假象而不可自拔。 因此有位影評人說希區考克在「迷魂記」裡要表達的是:自信心薄弱的男子在選擇女人時 v 寧要柔弱無助的, x 不要堅強獨立的; v 寧要神秘難解的, x 不要老實巴交的; v 寧要妖嬈熱辣的, x 不要平淡無奇的; v 寧要冷若冰霜的, x 不要平易近人的; v 寧要虛假花俏的, x 不要貨真價實的。
上面是希區考克對美國(西洋?)男性的看法,其代表性如何就不清楚了。現在讓我們來看看中國小說家張愛玲筆下的一名中國男性,在1940年代的上海是怎麼表現的?
名小說家張愛玲在短篇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中對男主人翁的心理有很精彩的描述,她開宗明義地指出: 「振保生命裡有兩個女人,一個是聖潔的妻子,一個是熱烈的情婦…‥,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佟振保就是小說故事裡的男主人翁。比起上述史考迪那直不愣登地一頭栽進情慾的漩渦,他在選擇女人方面比較肯動大腦,有諸多顧慮,會思前想後、瞻前顧後的。 佟振保是上海一家老牌子的外商染織公司的高級工程師,工作努力認真極受器重。他這一路過來著實不易,出身寒微,由寡母帶大,吃了不少苦頭。全憑堅韌的意志爭取到出洋留學,以半工半讀的方式而學有所成。可說是赤手為自己打下一片天。 振保這位上進的青年才俊在待人接物上也是可圈可點。侍奉母親周到孝順,對兄弟或朋友熱心義氣,克己自制。是個人人稱道的正人君子。他唯一不足為外人道的癖好是他喜歡妖嬈熱辣的女人,雖然打心底認定這樣的女人是不能娶回家的。他在留英時跟一個花枝招展的混血兒交往過,她叫玫瑰,最後被他以鐵的意志捨棄了。回國後又因分租老同學的公寓,而有機會認識其太太王嬌蕊,一個漂亮豐滿且洋派熱情的新加坡華僑,對他形成莫大的誘惑。 因老同學離家出差數月,兩人在近水樓台的情況下半推半就的勾搭上了,一段時日後發現雙方不但「性」趣相投,其他如社會經歷與見識方面也很匹配,閒話家常自然投機,相處起來開心自在 。因而鬼使神差地竟假戲真做、熱戀起來。嬌蕊往日任性放縱,遊戲人間。此時首度動了真情,果斷地寫信向丈夫提出離婚要求,準備跟振保締結連理。 然而振保是用傳統的黑白二分法來看女人的,根深蒂固地認為女人只有兩種,一種是聖潔的好女人(白玫瑰),另一種就是淫蕩的壞女人(紅玫瑰)。他是有超人的理性與意志的人,自命對家庭與社會身負責任。這勾搭朋友之妻的事若傳出去,肯定會壞了他的名聲,讓他在親友之間抬不起頭來。此外,這樣的女人不符合中國宜室宜家的傳統觀念,其母也斷斷不會同意娶這門媳婦的。於是振保再次以壯士斷腕的鋼鐵意志割捨了熱愛他的嬌蕊。 之後振保順從母意娶了一個嫻靜內向的女孩,完成他對家庭與社會的交代。不幸這位看似端莊的白玫瑰呆板無趣,味同嚼蠟,無法滿足他的情慾,迫使他漸漸走向嫖妓之途。一段時日後,被他冷淡的妻子跟母親也搞不好,氣得老母拂袖而去,壞了他侍母至孝的聲譽。當初振保放棄所愛、娶非所愛的後續展現,與他的期許不止有很大的差距,甚至還冒出更荒唐的意外:妻子竟然跟一個小裁縫發生曖昧關係,真是情何以堪。 其間振保曾在公車上巧遇嬌蕊,她已改嫁一位朱先生,現在帶著小孩去看牙醫。兩人在分手多年後的這個重逢精彩傳神,給人感觸至深: 振保道:「那姓朱的,你愛他麼?」嬌蕊點點頭,回答他的時候,卻是每隔兩個字就頓一頓,道:「是從你起,我才學會了,怎樣,愛,認真的……愛到底是好的,雖然吃了苦,以後還是要愛的,所以……」振保…問:「你很快樂?」嬌蕊笑了一聲道:「我不過是往前闖,碰到什麼就是什麼。」振保冷笑道:「你碰到的無非是男人。」嬌蕊並不生氣,側過頭去想了一想,道:「是的,年紀輕,長得好看的時候,大約無論到社會上做什麼事,碰到的總是男人。可是到後來,除了男人之外總還有別的……總還有別的……」 振保看著她,自己當時並不知道他心頭的感覺是難堪的妒忌。嬌蕊道:「你呢?你好嗎?」振保想把他的完美幸福的生活歸納在兩句簡單的話裡,正在斟酌字句,抬起頭,在公車司機人座右突出的小鏡子裡,看見他自己的臉,很平靜,但是因為車身的嗒嗒搖動,鏡子裡的臉也跟著顫抖不定,非常奇異的一種心平氣和的顫抖,像有人在他臉上輕輕推拿似的。忽然他的臉真的抖了起來,在鏡子裡,他看見他的眼淚滔滔流下來,為什麼?他也不知道。在這一類的會晤裡,如果必須有人哭泣,那應當是她。這完全不對,然而他卻不能止住自己。應當是她哭,由他來安慰她的。她也並不安慰他,只是沈默著,半晌,說:「你是這裡下車吧?」
嬌蕊看起來成長了,領悟到除了「性」趣相投外,還要兩「情」相悅才是長久之道,她學會了腳踏實地的過日子 。反而振保審慎迎娶的「白」玫瑰倒是搞出了個「紅」杏出牆的事。他懵了,完全不懂當初苦心選擇的婚姻之路怎麼會走樣走得如此離譜?他覺得自己被騙了。振保一步錯步步錯,越變越尖酸刻薄,不知悔悟,以致漸漸走向失控的局面、墮落的深淵。
台灣的大姐在9月30日點開Google 搜尋首頁時,驚見一個女士圖像出現(上上圖),立時用滑鼠點該圖片,即出現上面網頁(上圖為網頁左半側的截圖),原來這日正是張愛玲的百年冥誕,有趣的是左上角的Google字樣中的第二個o也被張愛玲的圖像取代。真高興Google居然對張愛玲這麼重視。這位才華橫溢的女作家一直令我仰慕。哥倫比亞大學中文教授夏志清在他的《中國現代小說史》中,稱張愛玲是今日中國最優秀最重要的作家。此盛讚對她來說是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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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男女話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