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太陽王路易十四，還是高跟鞋的愛好者法王路易十六，法國王宮貴族繁複的衣飾總裹著充滿花邊的衣袖。縱使穿著筆挺軍裝，華麗的衣袖仍是不可或缺。看過『凡爾賽拜金女』影片，片中貴族縱情酒池肉林，但我始終懷疑他們穿著如此華麗厚重的衣袖，不知如何好好用餐？

昔日法國貴族的袖子讓我想起一次從巴黎往第戎的TGV火車上，遇見一名大約五、六歲左右的小女孩，模樣清秀可愛。她睜著碧藍的美麗大眼一邊盯著我這陌生的東方人臉孔，一邊玩弄自己的袖口。讓人印象深刻的是，粉紅外套的袖子又黑又髒，恐怕一整季都沒洗過。她身旁的父母親倒是衣冠楚楚。

這種奇怪的反差卻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勃艮第大學裡教授美術史的一位年輕老師，他有著如大衛像一般完美的側臉，第一次上課時讓人完全無法專心。當他一邊解析新古典主義，一邊用自己的衣袖瀟灑地取代板擦，擦掉白板上的文字。我的天啊！我想，課堂裡其他和我一樣曾對老師心懷崇拜的女同學，心中都會興起一陣驚嘆吧！

下課時間，老師仍熱情與同學討論，一邊用沾染白板筆墨水的手指捲動煙紙，徒手快速完成紙煙，塞入唇邊。邋遢帥哥口沫橫飛，髒兮兮的袖子在空中飛舞。

任職航空公司的房東，高大的身形頂著帥氣的皮夾克，也是英姿煥發。有一回因為暖氣機故障的爭議，他前來檢查。只見他在暖氣上方的台面揮了揮衣袖，可能是皮夾克袖口太硬，他老兄乾脆用手掌抹去上面一層灰。接著，除了暖氣，他連屋子裡所有可能堆積灰塵的角落全數來個徒手大檢查，似乎想把暖氣不暖轉移至房客對房子愛護不周、蓄積灰塵太多的新話題上。但你不能說他有潔癖，因為他檢查完灰塵後卻不顧雙手烏黑直往胸前抹。

如此以雙手或袖子巧妙靈活的多功能運用，不僅遠勝貴族衣袖的華而不實，比起蒙馬特山丘的街頭畫家偶而還得用袖套護腕也算略勝一籌。

有趣的是，市場賣水果、烤雞的老闆、賣花的太太，袖子乾乾淨淨。咖啡店的服務生袖口也多整潔無暇，有些臉色還有一點高傲。公車司機把西裝或襯衫制服燙得直挺挺，皮鞋也擦的晶亮，比起滿車的乘客都要稱頭多了。

以前曾住在附有簡易家事服務的宿舍，只要一回家發現異味撲鼻，就知道不久前洗衣嬤嬤來換過床單了。這位黑人嬤嬤有本事讓房間瞬間充滿她無敵的體臭。有時在電梯不期而遇，我與室友相視而笑，然後屏息互相較量我們在密閉空間中的憋氣功夫。黑人嬤嬤的袖子倒是挺乾淨的，安份地裹著她又厚又溫暖的手腕與手掌。

對法國人袖子的小小觀察也許只是我的片面之詞，但是，夏日載滿濃重體臭的公車和與黑人嬤嬤共乘電梯都會讓人不得不感嘆法國香水的重大貢獻，這點，保證絕對客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