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經友人介紹認識了幾名中國留學生，他們好奇台灣的選舉制度，頻頻向我追問選舉時是否果真是「一人一票」、人人「親至票匭」？政府難道不會作弊操弄？除了關注選舉自由，同學們也熱衷風靡大陸的台灣藝人，如周杰倫與蔡依玲等人八卦，不斷探問名模林志玲、蕭亞軒是否整容等等。也許是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尚且少不更事，他們竟天真地認為我這個台灣人應該「比較了解」八卦背後的真象。

心想台灣既然能出產這麼多出色藝人，令大陸留學生心儀拜倒，那麼就讓台灣藝人來統一兩岸吧！我順勢推舟，表示我的五歲小孩也挺喜歡周杰倫，以烘托一下台灣巨星老少咸宜。聊著、聊著，話題從明星們的熠熠光環轉向家庭親子。「您只有一個孩子嗎？」一位男同學問道。他對大陸實施一胎化的政策頗有微詞。「台灣家庭也只生一胎嗎？」

「人們當然可以自己的選擇，有些家庭確實只生一個小孩。」台灣沒有一胎化不人道的規範，政府還拼命想辦法宣傳「助你好孕」，但都會人因晚婚、養育孩子的經濟壓力、生活品質的盤算等等，孩子出生率確實逐年下降。社會中隱約也出現變形的「自主規範一胎化」，而我自己便是其中的實踐者。 

但我心中愈來愈常愧疚著因此讓孩子孤單成長。 獨生子缺少手足人倫，也將是一種殘缺嗎？

一天，在晚餐中鼓勵不甚專心於食物的小愛倫。「要吃飽飽才能長高高噢！」我柔聲哄著孩子。

孩子卻突然回應我：「我不能長大了！」我驚詫為甚麼？

「我長大，媽咪就會死掉，爸比也會死掉！所以我不能再長大。」

孩子的話語讓我一陣好笑，一陣心酸。五歲娃兒如何承擔死亡這個恐怖字眼？生命的增長不能抑制，就如死亡的必然。孩子的長成將會把年邁的雙親推向死亡？不想長大的獨生子恐懼著無所依恃的孤單？

「媽咪不會那麼快死掉。我還會陪你到你結婚，有人照顧你以後啊！」我溫柔安慰著。但一個晚婚的中年媽媽，對自己如此的承諾其實也沒有甚麼信心。

爸比過來插話說，兒子儘管長大沒關係，他可是永遠也不會變老的！孩子對老爸的「長生不老」半信半疑，反倒對我「結婚有人照顧」一說滋生興趣，很認真的考慮起「結婚」這個話題。

「可是，我不敢結婚耶！」他小聲嘀咕。

我輕哦一聲，心裡仍有幾分惆悵，一再忽視健康的我，如何陪伴孩子走更長遠的路？

「還有Jasper也不敢結婚，Timmy、Robert啊……他們也不敢。」他開始胡亂拉些幼稚園的同學下水，證明自己不是最膽小的。

「只有超人力霸王MAX才敢吧！」兒子推舉他最愛的超人上場，彷彿結婚是宇宙間的極大挑戰。「媽咪，MAX真的甚麼都敢耶！怪獸他都不怕哦。」

他開始纏著我追問是否可讓他看鹹蛋超人系列影片。至於他的媽咪，甚麼時候死掉？……暫時不列入他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