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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兒子只有九歲，小學三年級。
二十多年過去了，隨著年紀漸見癡呆，經常涌上心頭的卻都是不堪回首的痛心事，更見兒子的膝蓋疤痕時，耳中那撕裂心扉的哀叫聲卻是眼前的一切。

五月，那個晴朗的周日中午，老弟叫了一起出門走走，沒計劃的就來到了基隆外圍的一個景區，是八斗子的還是和平島？這個實在是不重要的！
景區沿著海岸的是一排方陣的海水圍池，水深禁止進入，但是就在它臨近的公家建筑前，新砌了一個大水池，說它是泳池當然不是，景觀池？或許吧！

因為是新建的尚未啟用，所以也就沒人管理，連個圍欄都沒有。一池子的水，許多家長帶著小朋友的，小朋友就在池子裡玩著。
兒子也進去湊一個，一條內褲的權充泳褲，玩的真高興。雖然不是海浴，總也是在一步之隔的，不是嗎！

五點，老頭說該回去了。周末時間，整個沿海公路隨時隨地的，車陣都可以排個幾公里遠。
老太說：“既然都出門了，就讓孩子再玩一會吧”。
老頭點了根菸，自顧自的走向了車子，車就停在不遠的場子邊上。

但就在半路上，老頭突然聽見了背後老婆傳來的驚恐叫聲。
老弟就站在池邊，直接的跳進了池子對著兒子踏水過去，老太正站在池邊對著池中的兒子驚叫。兒子手扶著膝蓋，血正從他的手指中直向外淌。

老頭對著已經抱起兒子的老弟叫著：“抱他出來，我去開車”。

車子才剛開上海岸公路，果然就面對著車陣。老頭開上了逆向車道，一路狂鳴喇叭的一路閃爍遠光燈。
還好，就在八斗子的大彎處，消防隊的鮮紅色就在那兒，老頭直接開上了消防隊的門前，門前二位制服哥兒，二話不說的救護車立刻拉起警報在前，老頭的車跟在後面，一路也是逆向的上了海軍醫院急診室。
星期天，海醫的急診室只有一位小帥哥當班，面對著兒子膝蓋處的大傷口，說了：“這個手術沒有麻醉的發揮餘地，只能硬上的直接縫合！”

老頭聽了當場虛脫，老弟手一推的說：“你出去，我來。”
急診室內，是在兒子那凄厲嘶聲的狂叫中，進行著一針接一針的縫合手術，前後共縫合了九針，然後打上了石膏。

在之後的一個月中，老頭每天的抱著兒子進教室坐下，班導師特意幫他挪了一個靠近門的座位，而上廁所，則是班上同學幫忙攙扶著進出，下課時，老頭再去教室抱著兒子回家。

這不是兒子的錯，是他這個身為父母的錯。但是老頭心中的痛，卻不是來自於面對兒子的傷，而是來自於自己的耳朵，在那一個小時之中，老頭站在急診室的門外，兒子凄厲的叫聲，一聲接一聲的敲擊撕裂著老頭的心底，但是扶持伴同著兒子的，卻不是他這個身為老爸的人物！

心底的恨，就這麼的隨著兒子的成長而一路的潛藏到今天。
沒有麻醉之下的一針針在皮肉進出，老頭不知道，如果是穿縫在自己的身上，這一針針的，老頭是否能在休克之前撐過。

二十多年過去了，心頭對自己的恨，是多少個巧合下的成就！
就在池子中的一潭渾水下，究竟是玻璃還是什麼的，為什麼能將膝蓋割裂成那樣，有差別嗎？如果是發生在今天，或許有！
沒差別的是，老頭心底對自己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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