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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行(此文榮獲2015漢新文學獎小說組第二名)
2015/10/24 02:00:48瀏覽217|回應0|推薦5

孔雀行 ◎賀婉青 (此文榮獲2015漢新文學獎小說組第二名)

姬無法擺脫喬洛。一頭棕色鬈髮的義大利機長,在十五小時的飛行裡,總想辦法與姬交談,姬能感覺他的目光在她的三圍遊移,焦灼欲穿的氣息在狹小密閉的空間中流動,姬不感到炙熱,倒像點停式蝴蝶的親吻。喬洛是航空界有名的拉丁王子,聽說一群空姐瘋狂的在腳踝上刺他名字的縮寫表示愛慕。能讓王子拜在裙擺下,代表姬擁有難擋的魅力。

飛機在紐約落地後,機長大步地走來,姬先看到他筆挺制服肩線上的四條黑金槓,又在他閃爍的綠眼裡,看到一個女人的狐媚。姬很滿意喬洛緊迫盯人的進度,他的眼神繼續挺進,問要不要到他那喝一杯?她低頭微笑。把你的電話號碼留給我吧?機長急著四處找紙,除了地毯及牆上的廣告看板,四周什麼也沒有,他最後盯上手拖行李箱的紙吊牌,用力撕扯下來,塗了幾個號碼,塞進姬的手心。

姬享受這種獵人與獵物的關係,沉得住氣,就能掌握遊戲的主導權。太多不見世面的學妹輕易就被電暈了,結果變成拋在馬桶裡無數的紙團,按下沖水擎就瓦解得不見蹤影,在獵人的心裡留不下一絲波紋。最後還哭得像豬頭般不能上班,被記點、扣薪水。她就沒這種擔心,身後的孝男、孝子競相排隊,怎麼換得到她哭?

走在出境大門冗長的走廊,她想起飛行前一晚在W Hotel參加的婚禮。新娘是她的大學死黨,送客時醉醺醺貼著她耳朵猛說,妳一定要走自己婚禮的紅長毯,成為現場唯一的焦點,讓心愛的人攙扶,接受親友夾道的掌聲。那瞬間,你只想要一條無限鋪設下去,永遠走不完的長毯。這跟當伴娘陪走的感覺,真的不一樣。 陪姬來參加婚禮的媽媽,看到死黨幸福出嫁,在旁感動的哭成淚梨花,握緊姬,再三交待:眼睛開給金,嫁給如意郎君,別像媽媽青瞑,嫁給賭鬼,一輩子抬不起頭。

別人的童年,有旋轉木馬載著跑,姬的童年卻讓債主追著跑。 她記得穿過紅泥的、也有PU的操場。走過有池塘或游泳池,各種大小不同的校園。有的老師知道情況,幫她開後門、側門,讓她提早放學。姬走過萬華、永和還是中和?沿著台北盆地,最後走上汐止山區,躲著到學校堵人,逼問爸爸行蹤的債主。姬不怕,還想問他們,爸爸怎能欠下這麼多錢?他是經商失敗的生意人嗎?還是亡命天下的黑道老大?「爸爸」對姬只是兩個寫在紙上的國字,具體的形象還是電視劇看來的。 媽媽、老師都擔心她被債主綁走。姬只當是躲貓貓,習慣走走停停,回頭看看,擺脫後面所有的人。她只迎向同學──生活中唯一的穩固關係,卻一次又一次轉學,將同學們從開心的記憶中,上、下、左、右一排排擦掉。孩子的命運被大人控制,她沒法反抗,只能選擇,不說話。在學校她靜靜地自己玩,默默觀察環境,有人靠近她,就冷冷地走開;她不再交新朋友,因為新同學只是一群沒有意義的模糊臉孔。

姬拉著行李箱,繼續昂首闊步地走,沒跟終於嫁出去的死黨一起昏頭,也沒有陷入媽媽的苦肉計。別人的紅毯跟自己的有什麼不一樣?我可以走的跟自己的一樣,像走奧斯卡的紅地毯,我就是眾所矚目的焦點。每次婚禮後的派對,還不是招來了一堆蜜蜂蒼蠅。她慶幸自己是單身,不被長襬的婚紗羈絆,可以挑選最新鮮的人選進洞房。

※ ※

回到飯店梳洗掉在飛機上沾染的一身食物異味,姬感到身上散出一股濃郁的麝香,想誘捕身旁蠢蠢欲動的獵物。她穿上迷你緊身秋香綠的小洋裝,走向飯店地下樓的酒吧。 初進入暗夜,瞳孔不能立即反應,眼前一陣花白,幾次眨眼後,看清了酒吧裡晃動的人影,認出幾個熟悉面孔:三點鐘方向是同機的副機師,Ali,印度北方的雅利安人,緊繃的皮膚捺不住兩鬢呼之欲出的短鬚,姬彷彿能感覺到貼臉的扎刺;七點鐘方向是紅皮膚、夏威夷茂伊人的空少,Nui,拿著調酒,臀部搖擺著夏威夷呼拉草裙舞的韻律,跟著電視的籃球賽狂歡起舞;站著十一點鐘方向是英國籍的副機師,James,叼著一根雪茄,眼神飄飄茫茫的悠遊。 姬對他們都沒意思,觀察了地形後,挑了吧台正中的高腳椅坐下,露出筆直修長的雙腿在椅子上轉啊轉。左旋時,眼神碰上了九點鐘方向,身穿白色Polo衫,留著貝克漢髮型的年輕華裔男子,投注了一抹淺笑後,椅子又轉回吧台。 她向酒保Alex點了一杯Cosmos調酒,酒保很快遞上了酒,放在一個大紅色的心形杯墊上,說妳這陣子上哪去?我到處找妳呢。姬被這個小子的油腔滑調逗樂了,一臉無辜的回應,手機裡沒你的來電,你確定找的是我嗎?Alex瞪眼鼓起腮幫子:妳不給我電話;我的電話,妳又從來不打。

Alex左手忽然將塞著酒嘴套的酒瓶往後扔,右手俐落地從頭後接起,再往高空拋翻,用胸肌輕頂兩下後,酒瓶滑下右手,將玫瑰色的酒液注入姬眼前的空酒杯,趁機送上飛吻。姬不置可否的瞇眼看他幾秒,將目光轉回電視。Alex碰了軟釘子,嘆口氣,藉回應客人,轉身到那頭送酒。 不一會兒,Alex又端了一杯罕見的翠柏綠的調酒Appletini放在姬的桌前。姬瞠目結舌地注視這杯綠如水晶的藝術品,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要我醉倒在這?Alex沒好氣,嘴角呶向她的背後說,酒是那個穿白色Polo衫的先生送妳的,說好襯妳秋香綠的衣服。 姬知道是誰送的,她沒有回頭,逕自舉杯高高地向空中致意,喝下了調酒。接下來的三十分鐘,Ali、Nui、James都輪流過來跟她說話,Polo男子卻沒有過來,她納悶,已經高舉杯子喝下他請的酒,暗示還不明顯嗎? 姬喝到酒杯都見底,藉著上廁所轉身看了九點鐘方向,沒有人影!她再急速的環顧全場,他不見了,就像桌上喝光的酒杯,連酒痕都沒有留下。

姬本來像一隻開屏孔雀,做足了各式優美的舞蹈取悅異性,舞沒跳完,心儀的對象卻飛走了,舞到底要繼續跳否,姬猶豫。喪失表演慾的她,卻不想草草收場,她跳下高腳椅,整理她的裙擺,甩動她的長髮,像是孔雀尾屏倏地開開張張,再用酒杯裡綠色的調酒棒高高盤束起頭髮,算是揚尾收屏謝幕。沒想到這麼做卻引來更多異性的搭訕,姬無意和眼前的人眉來眼去,拎起手拿包起身就走。

翻出飯店的房卡,看到揉成一團的行李吊牌,鋪平打開後,看到5200的房間號碼,她不禁失聲地笑出來,碧眼喬洛還真有自信,相信她會登樓造訪? 52樓是飯店頂樓的總統套房,的確很有吸引力,姬振奮地抖動身上的羽衣,先搭電梯到50層的頂樓旋轉餐廳,掩人耳目,再從樓梯間溜上52樓。窄裙加高跟鞋,讓她走得有點喘,她停了步小歇一回兒,隱在52樓的樓梯間揣度,如何給喬洛一個驚喜的現身。她想了想,瞬間有了好主意,抬頭挺胸地走向套房門口。

房門忽然推開,姬心悸了一秒後,馬上擺出迷人的笑容,側身而站,展現她玲瓏有緻的身材。一個用完的餐車被推出房外,後面是一個裹著白浴袍的黑妞,腳踏棕色豹紋的高跟鞋,走動時,前岔還若隱若現地露出赤裸油亮的雙腿。她慵懶的眼神朝姬上下來回,嘴角勾出一抹輕笑,用勝利者的力道重重地關起那扇門。

姬怔怔地看著推到眼前的餐車,自己何時成了被推出門、不再新鮮、丟得杯盤狼藉的殘餚?車上擦過嘴、留下紅唇污漬的白餐布,被屋頂的冷氣風口吹得啪搭作響,像猛烈的龍捲風,要襲捲自己而去。她轉身,手輕輕地點扶著牆面,沿著長廊,走進了電梯,用力按下7樓自己的樓層,燈卻毫無反應,她才想起,總統套房的樓層是管制的,只有住客有房卡可刷卡進出,她怎麼會糊塗地忘了遊戲規則,跑來搭電梯呢?只好又踮起腳尖,尋著尾端的樓梯間原路下樓。在回程的牆面上,她看見五道清晰的刮痕,一路深深淺淺地劃花了走廊上的絲布壁紙,那是自己的指甲印,嵌在牆上,到此一遊的刻記。她濕漉漉的眼神還留在牆上,腳卻急著趕她下樓,每一階樓梯都像踩在崎嶇不平的石塊上,姬肯定地告訴自己,一定是酒效發作了。

※ ※

姬從飛機往下鳥瞰紐約,葉子全然落盡,樹木都成褐色的枯枝,拔立在大地中。夏盡冬藏,樹葉順應節氣調養生息,等待來春再展英姿。姬喜歡美國的四季分明,周而復始,生生不息,尤其是冬季,讓她聯想到蹲跳前安靜地蟄伏。她尤其相信,躲在抖落後的茂盛綠外衣下,樹幹的糾結盤錯,才是真實的人生,姬從不相信有常青樹、百紅花這回事。 她下了機,直接到化妝室更衣,換上高領短袖的黑色洋裝,露出白皙的雙臂,又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將黑色絲襪套在腿上,慢慢地拉開。上次她太急,長指甲戳穿那雙她最心愛,腳踝有成串玫瑰花圖騰的絲襪,姬討厭突如其來的意外,到現在都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穿上褲裝應急的懊惱。最後,姬戴上白色的珍珠項鍊,把項鍊的扣環轉到頸背下藏好,步出化妝室。所有的動作都是慢格的,姬刻意將紐約的時間冷凝在空中,她要等到同機組員都走光,才回到地面的現實,回到兼職情人的新身份。

走出航廈大廳,黑頭車已經停在車道上,司機小楊趕快幫她開車門,送入後座。姬上車後發現只有她一個人。小楊說,曾先生臨時受邀到婚禮致詞,要我接妳過去會面,後面行程不變,還是到邁阿密開會。

姬好久沒有這種兒時的感覺:命運不在自己手上?從小媽媽帶著她,四處躲爸爸在外欠下的債務,總是縮頭縮尾;她立志長大後,一定要改變自己的命運。而現在,命運竟然交到陌生的司機的手上?她輕輕皺了眉,吞下不悅,快走吧!

紐約的單行道極多,繞了半天終於停在早映入眼簾的大酒樓門口,這是一棟紅色樓閣的中式建築,屋簷上還吊著大紅色的燈籠,很像拜堂的高燭在夜中燃燒。姬不禁想到《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四姨太,年輕、受寵、意氣風發,彷彿是自己的化身。遇見曾先生是在朋友的飯局,不多話,但需要他發言時,又能侃侃而談,扼要得體,是香港移民後代,在商社裡非常活躍,僑界中一言九鼎。第一次碰面,曾先生在大家面前提議,要順路送她回飯店,姬感到有些意外。送她回飯店前,叫司機在紐約繞了一圈,給姬做了紐約市簡單的導覽,全是藝術、音樂之類,是知書達禮之人。他說他一人住在紐約,談話裡聽不出有家人的痕跡。分手前,他在她手背印下一個吻,留下古龍水的香味,味道像葡萄蔓藤爬上她的身體,一路順著頸項纏繞到腦門,久久不散。 之後,曾先生常給姬發簡訊,天涯海角都能收到他抒發心志的短訊。曾先生知道姬飛紐約,邀她一起到邁阿密開會,再一起看巴塞爾( Basel)的沙灘藝術展、上藝廊、出船玩。姬喜歡有品味的男人,就答應了。

※ ※

以往在機上工作,沒有閒情向外眺望。這會搭的是曾先生的私人專機,她好好地將窗外風光看清楚,卻發現和陽光近距離共處了這麼多年,從不知道邁阿密的陽光,像萬丈激光,會攻擊人;眼前大小套疊的光圈,讓人看不清週遭的一切。

年輕高眺,制服緊裹、身材呼之欲出的空姐,在機艙穿梭服務,她看穿空姐眼中的羨獵,不自覺升起一股競爭心,快速的把口紅塗得更紅,整理了被靠枕弄亂的頭髮;優越地搖晃著手中的香檳,接受空服員屈膝的問候;又擔心太多的交談,會洩露自己空姐的身分。用餐後,她就把眼光轉向窗外,獨自面對棘眼的陽光。 曾先生不時揮手跟她示意抱歉,聳肩表達他的身不由己。他上了飛機後,就一直用衞星電話撥進撥出,姬知道他在政商都得意,一定很多事等他處理。她搖頭淺笑,表示不介意,心中卻懷疑,會挑上她,該不會認為她有空服員Stand by的彈性,及面對劫機,處變不驚的能力吧?

降落在私人機場,馬上有人鋪上紅地毯一路從艙門的階梯到地面。曾先生禮讓她先行,她遲疑地走到艙門口,手已經被曾先生挽起走下階梯,正副機長都走上前握手致意,祝他們假期愉快。姬下了機,眼前一片明亮,刺眼的光芒全散去了。

狂野的陽光,灑在海邊華麗的別墅群,打在行駛林蔭大道上的黃色藍寶堅尼;敞蓬車內流竄出六聲道的流行樂曲,像是露天的回音谷。絢麗誇耀在此不顯突兀,反而變成大地的一部分。姬的心情像是解下了拘謹的制服,換上比基尼那樣的輕盈。僅管得悶在飯店一天,等曾先生開完會,才能出船到外海玩,躋身上流社會的興奮感卻幫她趕走了寂寞:頭等艙、遊輪她都坐過,搭私人飛機及駕私人遊艇出海倒是頭一回。

碼頭上各式豪華遊艇爭豔,曾先生的船已經啟動馬達,等著出航,這回他把手機留在飯店,決心放開了玩。船身在海浪的顛簸中顯得變幻不穩定,船長已在碼頭上等候,扶姬登船。遊艇在馬達推進中,駛離岸邊的人、屋、陸地,往不見邊際的大海駛去。 曾先生在甲板上,噴開一瓶香檳,倒入兩個細長的水晶杯,舉杯敬姬,高聲嚷著:海天一色,都沒有姬的美觸動人心。接著雄壯地朗誦:「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姬記得這首詩,小時候被老師點起來背過,是李白的〈行路難〉。她印象最深刻,是詩中的「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明明是首行路艱難,離別悲傷的詩,怎麼給曾先生朗讀起來,就這麼豪邁呢?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行船中海浪浮沈的力量隱隱約約,有時大浪淘來,一個不穩就會摔跤。姬喜歡這種載浮載沉的感覺,這趟海空的旅行顛覆了她很多的成見,不滅頂,活在微醺的迷離感也不錯。

※ ※ 飛機還在紐約空中盤旋,姬的心已經降落在曾先生的懷裡。姬發現她愛上的不只是曾先生,而是整個生活方式。 他們搭曾先生私人專機到了邁阿密,循著舊路駛向大海,不遠處浮現一座種滿棕櫚樹的小島,曾先生慢慢地把船靠過去,和岸上的人遠遠交換了手勢,船靠岸。岸上的人把曾先生的遊艇綁好,拖出一艘雙桅的帆船。

Jackie,我教妳用手操控風帆船,試試人定勝天的感覺,曾先生一說完就跳上帆船。不難的,我主控,妳當副手,聽我發號司令,跟著做就行。 姬剛開始站在甲板上乘風而行,暖陽打在身上,不是醉船,倒像搏浪鼓前後撥動,按摩全身。姬乾脆躺下,讓身心浸淫在大自然的律動裡,昏沈中感覺有人親吻她,不知是真是夢。

她被搖醒還是震醒,已沒時間辨識,姬已經按曾先生指示站上右舷。風浪忽然大到有兩層樓高,曾先生急著拉起纜繩收風帆,大喊,Jackie,拉緊,拉緊。浪頭打下,船整個覆蓋在水裡,姬想說死定了。 腦子浮出小時候,父母離婚前的全家福合照,她紮起兩根辮子,露出缺牙,看著外公手持的相機,笑得好甜。忽然,又變成包覆在母親子宮的小胎兒,被沖出產道,在流失的羊水中奮力划動。這會兒,帆船頑強地浮出海面,被海水嗆到的姬,吐出海水後趕緊呼吸。

Jackie,妳過來幫我收線,就一直拉一直拉,我來收另外一桿帆。姬驚魂未定,快跳過去收纜繩,她使勁地拉,拉不住另一波強浪的來襲。腦海被海浪一震,看到媽媽跟她說話:媽媽是命不好,嫁錯人,妳書讀得多,眼睛開給金,不倘像你母傻。姬的這側舷被浪翻倒,船桿打中她的右腿,跌在船艙,還好手裡還緊緊的拉著繩索,沒有被船身甩開。曾先生仍然在右舷盡力奔跳,試圖將船導正。 帆船在曾先生搏命地操控下,終於回正,駛離風浪。

曾先生走過來,渾身濕透地抱住姬,姬聽到兩人搏動的心跳及湍急的喘息聲交會著,閉了雙眼,落下死裡逃生的淚。曾先生卻挺直身子,望著大海,頗有意會的說道:人生就像船,大浪隨時來襲,我們都準備好了嗎?姬百感交集,這樣驚濤駭浪的冒險人生是她要的嗎?命玩掉在茫茫的大海中,比青瞑,嫁給賭鬼的母親更傻吧?

姬帶著曬紅的皮膚返回紐約,腿上被船桿打傷的大片瘀血,被她妥善地藏在黑絲襪下。姬遮掩傷口,回到熟悉的天空。機長喬洛不知道她曾潛到總統套房找他,眼神依舊灼辣。喬洛看到姬在機艙穿梭,渴切的眼湧著兩團火,姬因此快速變回孔雀。只是這一回,姬不舞動,而看著喬洛舞。

姬想起小時候,與媽媽進圓山動物園看孔雀,遲遲等不到孔雀開屏,帶著遺憾離去時,禁不住問媽媽,孔雀能飛嗎?若飛到天空開屏,該有多美? 姬抬頭看著天空……不忘空出手,拉整制服下的黑絲襪。

得獎感言: 賀婉青表示「孔雀行」是她寫作中的長篇移民小說的先行曲。寫二十一世紀,經濟獨立的華裔女性懷抱美國夢,探索自我,面對身心真實的感受及認同焦慮。文中並窺探單親家庭因匱乏而產生的殘缺──母親的自卑,女兒的自大,女主角的美國夢遂變成一場驚心動魄的歷險記。 曾獲台灣桐花文學獎及吳濁流文藝獎的賀婉青期勉寫作能倒映出當代社會的縮影。在敘利亞的難民流竄在歐洲的此時獲獎,她覺得深具意義,不管移民是自願或被迫遷徙到異地安身立命,都懷有夢想,這個獎獻給全世界的移民朋友。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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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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