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代流行的鬼片《倩女幽魂》，把樹妖弄得好可怕呀，姥姥的舌頭夢魘猶在，他（或她）會死命抓住到手的獵物，把人的精血吸得一乾二淨，霎時所有的老樹盤根、枝繁葉茂，都變成了會捕風捉影、奪人性命的奇異幻想。

樹，被妖魔化了。

兒子有時對枝幹長得太過張牙舞爪的樹木，也會感到害怕。但他並未看過那部電影。

我曾經為小朋友畫《龍樹王子》的故事，其中一張主角的媽媽被樹木困住了，孩子馬上可以領受到那種被困住的痛苦與恐怖。

           
            ▲老樹的盤根錯節或張牙舞爪，留給人無限的想像空間。

兒子很喜歡看《蒲公英》這本繪本，裡頭有連續三個跨頁在展現蒲公英蔓長的根部，解釋它何以能擁有這麼張韌的生命力，令人歎為觀止。因此，兒子總會在上學途中隨口問我，「那棵樹那麼大，他的根也很長嗎？」「另外那棵小樹呢？」

在他的認知裡，如果像蒲公英那樣的小草都有這麼長的根，沒道理比它大上數十倍的樹木，根只有一點點，問題就出在，那個倍數量化、埋在地底卻看不到的根部，到底有多長？對一個小孩而言，真是一個神祕不可測的世界！

看不到的部分，眼不見為淨，看得到的部分，就可以有無限想像，儘管那是不科學的。

記得數年前到台中后里拜訪一棵樹齡超過五百年的樟樹，聽到一段傳奇故事。

日治時期的明治四十四年（西元一九一一年），因為開發后里圳工程，在開挖到月眉支線時，碰到這棵上百年的老樹，在民間超過百年的老樹其實就算有靈性了，當時先是挖到許多樟樹的樹根，許多本地工人都不敢繼續再挖。

當時的日籍監工偏不信邪，逕自鋸斷樹根，結果不出一星期就獲病不治，消息傳開，民眾對樟樹公的神力更是深信不疑。日方從此不敢在樟樹公的頭上動土，不只如此，還看重其壯碩優美的樹形，每年都會派人前來採集樹子，帶回日本作為樟樹的樹種。

地方民眾對於這段「澤被蒼生」的傳奇傳頌不已，都稱這棵老樹為「樟樹公」，民國七十一年時任省主席的李登輝也為這棵老樹取名為「澤民大樟樹」，這個地方也成為一個景點。

我在想，當初挖到樹根時，到底是怎樣的場景？按理這老樹在當時也有近四百年的歲樹，盤根錯節的光景應該是相當壯觀的，可惜無法親眼目睹，否則拿來跟「姥姥的舌頭」相比，應該可以比對出電影創作者的想像世界跟真實世界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吧。

無論如何，自然的力量是令人讚歎的，與其害怕自然，不如用更謙虛的態度認識自然、擁抱自然，讓自己隨時都像個孩子一樣，看待這美妙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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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邱祖胤，中國時報副刊中心─浮世繪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