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讀電箋，故國益紛然。

明月當應解，情多不得眠。

----夜思（五言絕句） 

昨天一個朋友email給我，說他這幾天為了倒扁這件事，到底是捐錢還是不

捐錢，反覆掙扎，睡不著。扁的政績，使他失望。雖然他認為如果當時投

給連宋，而連宋今天當選了，也許可能連宋的貪腐會更多，連宋的政爭會

更厲害。然而扁的周遭人貪腐，使他曾兩次各投扁一票的人，感到痛心疾

首。 

昨晚聽溫哥華的朋友說，溫哥華也有一個僑社，串連倒扁了。這使我想為

這件事寫一篇文章。雖然每次寫政治文章，都內心不平靜，然而每次想寫

都沒有寫，內心也不平靜。 

我們想，假如張三向李四借了一千萬元，張三不是沒有錢，每天還吃香喝

辣，也有房地產，就是賴債不還錢。 

李四氣得要死，李四究竟該怎麼做？李四想，如果透過法院假扣押，一般

上還要先繳交約三成的擔保金，然後再透過訴訟，三審下來，不僅要花律

師費，而且至少也要兩、三年才會判決確定，這太慢了。最快的方法，還

是帶著一群親友，每天包圍李四家裏，在那裏絕食靜坐，錢不還不散，這

還比較快有結果。如果這些包圍的群眾，是理平頭、穿西裝的年輕人，可

能效果會更好。 

「欠錢還錢」是天經地義的，李四用最快的方法，可能一、兩天或一星期，

就可以拿到錢了，但也有可能更發生暴力衝突。這雖有「實質正義」，但是

未必有「程序正義」。如果人人是這樣，還要法院做什麼？一個法治社會，

一切本來就是要按法定正當的程序來辦理。 

最近整個加拿大房地產大漲，尤其是溫哥華漲得最多，這有一部分原因，是

美國布希連任後，很多美國人對美國澈底失望，因而移民到加拿大。美國總

統布希在任內，發生了九一一事件，布希的反應，是對中東連年征戰，打垮

了幾個國家，結果賓拉登沒有抓到，恐怖份子也不見得減少，中東問題依然

沒有解決。然而美國人全年神經緊張，國家不安寧，美金大跌，經濟疲軟，

國勢不振。雖然如此，但是布希還是總統，直到任滿為止，都還是總統。因

為布希當總統，是人民的選擇，不滿意的人，除了寫信要國會彈劾總統外，

否則就得忍受，不然就要移民，這就是民主政治。 

全世界文明國家，要政治領導者下台，在內閣制，是要用倒閣的方法，在總

統制是要用彈劾或罷免的方法。在非民主國家是用軍事政變或流血鬥爭的方

法，在開發中國家是用群眾運動的方法。然而凡是用軍事政變、群眾運動或

流血的方法要政治領導者下台，那個國家政治一定長久動盪不安，最後上台

者也很難統治。更何況要人下台的標準將不一，無法公平論斷，民主政治最

後為了社會秩序的原因，將會回復到軍事統治。在文革時，中國國家主席劉

少奇沒有經過任何審判，死在牛棚。非洲許多國家、菲律賓和東帝汶透過軍事政變、群眾運動，使政治領導者下台，造成政局動盪，不是沒有前例。 

有關倒扁這件事，輿論正反兩極。可是人民一般上都只看自己想要的觀點

，不會兩邊論點兼聽，這是一種遺憾。在唐朝吳兢編的「貞觀政要」「君

道篇」寫道： 

「貞觀二年，太宗問魏徵：『何謂為明君暗君？』徵曰：『君所以明者，兼

聽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是故人君兼聽納下，貴臣不得壅蔽，而下情

必得上通也。』太宗甚善其言。」在民主政治，人民就像君主，必須多聽不

同意見，才不會像西班牙鬥牛場的牛隻，隨著政客的紅布揮舞而瘋狂亂撞，

情緒暴亂。 

我們對目前的扁政府失望，然而我們對其他各縣市的縣市長的施政，一樣很

多人不滿意，我們對扁政府失望，在憲政上，可以用彈劾、罷免的方法，如

果用群眾運動的方法，逼使民選的首長下台，以後是否縣市長的施政不滿

意，也可以比照辦理？更何況，是否「政府無能」，這是要由人民定期用選

票檢驗，是否「貪瀆政府」，也應由司法機關判決確定的，光憑媒體報導和

政治人物的說法，是否就可以作準？ 

吳兢的「貞觀政要」又說： 

貞觀十年，太宗謂侍臣曰：『帝王之業，草創與守成孰難？」尚書左僕射

房玄齡對曰：「天地草昧，群雄競起，攻破乃降，戰勝乃克。由此言之，

草創為難。」魏徵對曰：「帝王之起，必承衰亂，覆彼昏狡，百姓樂推，

四海歸命，天授人與，乃不為難。然既得之後，志趣驕逸，百姓欲靜而徭

役不休，百姓凋殘而侈務不息，國之衰弊，恆由此起。以斯而言，守成則

難。」太宗曰：「玄齡昔從我定天下，備嘗艱苦，出萬死而遇一生，所以

見草創之難也。魏徵與我安天下，慮生驕逸之端，必踐危亡之地，所以見

守成之難也。今草創之難既已往矣，守成之難者，當思與公等慎之。」

台灣有今天的民主，結束以軍事才能完成政權移轉的時代，是許多人犧牲青

春、自由甚至生命所換取的，可說「創業惟艱」。我們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延

續守成。民主政治的最重要精神，是三權分立和法治政治，一切依法行事，

尤其程序正義，大於實質正義。對政府的施政，可以表達意見，看怎樣的政

策會比較好，人民可以用集會遊行表達對施政的不滿，但是以群眾運動逼使

一個民選的政治首長下台，究非民主政治的真正制度精神。尤其此例一開，

國家從此亂矣！ 

一千多年前，唐太宗在「貞觀政要」所說的「今草創之難既已往矣，守成之
難者，當思與公等慎之。」作為國家主人的國家公民，當慎思之！